她这般安静地睡在他身边,他能这样好好地陪着她,没有冷眼以对,没有隐瞒忍耐,没有孩子,没有别的男人,没有他们分离的那六年……更没有那许多不堪和仇恨,此时此刻,她完完全全独属于他一人。
不,应该说,他们互相独属于彼此。
他眸中情意深深,动作温柔地为床上的女人脱下一件件衣物,好能让她睡得舒服些。
她这些天瘦了,下巴尖了,腰上的衣带一解开,宽松的衣裳更衬得她腰间纤细不少,是照顾孩子们太累所致……还是心里记挂着某个人呢……
其实她既已经回到他身边,他本不该再计较以往,可眼看着她心里有别的男人,为别的男人神伤,他实在是不甘心。
那几封记录着她和谢宴相处点点滴滴的信件,明明无甚出奇,每一件事都那么平凡普通,读之索然无味,究竟是为何,姜瑜会对他有情。
他到底哪里比不上谢宴呢?
可矛盾的是,他会忍不住嫉妒,控制不住地幻想那六年里陪在姜瑜身边的是自己,那些事明明他也做得到,而且会比谢宴做得更好……
扶起她身子脱下外衫的时候,裴钧煜不小心撩起她中衣袖口,却骤然看见手肘上那一大片红肿的肌肤。
他继续把袖子往上推,痛心的目光寸寸上移,一道又一道发红交错、鲜血斑斑的伤口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暴露在空气中,出现在他视线里……
有几道新伤因为没有及时上药,还在往外渗出细小的血流,看起来触目惊心。
哪儿来的伤口?
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有谁能伤她?
……除了她自己。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因为他么?
待在他身边真就如此痛苦么?竟让她不惜对自己下如此狠手……
裴钧煜心如刀绞。
很快给伤口上好药后,他搂着人一夜无眠。
天亮以后,姜瑜醒来了,想起昨晚的事,对裴钧煜更没有几分好脸色。
昨夜好在侍女机灵,找来了乐安陪着喜安,又寻了个别的由头与兄妹两个解释,喜安才没有一直闹着要娘。
只是清早一见着姜瑜,还是免不了觉得委屈,小嘴瘪瘪地更粘着她。
裴钧煜没有说破昨晚发现的事,面色如常带着乐安骑马。
出了官驿,一路行至绕过险山的偏僻处,荒山野岭,人迹罕至。
一行十几个人,马车平稳行走,马蹄声连绵不绝,路旁高大茂密的树木挡住头顶日光,不时几缕清风吹过,几片落叶在空气中摇晃飘荡着缓缓落下。
姜瑜听着喜安的读书声,窗口的帘子被风吹开,她感到一丝凉意,便拿出一件薄披风给女儿严严实实地围好,不经意间往外头瞥了一眼,发现马车两边都有骑马的暗卫紧跟着,不像前几日只在马车前后。
她掀开帘子,凝神打量外边的情况,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却不见鸟雀飞过,周遭弥漫着平静却诡异的气氛。
马车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下,裴钧煜和乐安上了马车。
裴钧煜道,“乐安还小,第一天骑马熟悉熟悉,过过瘾便好,不可骑太久,不然晚上腿根酸疼,该难受得睡不好觉了。”
姜瑜含笑点点头,拉过乐安给他擦汗并脱下染了尘土的外衣,“这会儿高兴了吧,小皮猴儿……”
乐安兴奋不已,双目亮晶晶的,“娘亲,骑马太好玩儿了,我明日还要跟爹爹一起骑马,就是走得太慢了,那马鞍硬邦邦的,屁股坐得有点疼……”
听得儿子抱怨的话,裴钧煜严肃道,“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你日后还能成何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