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篱微微眯眼,既然这么容易就能背上亲娘,方才为何又骂又拖?
即便老人家配合儿子儿媳的节奏不得罪官差的心思有几分,可为何在他们既要远去时,老妇眼中却滚出泪水来,嘴角抽搐,似有话想说。
“且慢!”姜篱喝止道。
夫妻俩连忙站定,却没有转身。
姜篱绕到他们身前来,盯着夫妻俩憨厚的外表看了许久,忽然问,“老婆婆能说话吗?”
“能……”中年男人才吐出一字,就被身边的媳妇用手肘撞了撞。
这种小动作,对于目光如炬善于观察之人来说,根本就藏不住。
姜篱眸光微沉,“大方,将老婆婆扶下来,本官有话要问。”
“啊……”中年男子下意识惊呼,脸色惨白。
完了完了,大盛朝以仁孝治国,家里那点事若是捅到官差面前,他是不是要被砍脑壳啊?
哪怕他嚷嚷着,自家小事不劳大人费心,手上动作也是半点不舍得放开老娘,可有衙役的鞭子在前,他们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姜大人将老娘带走了。
“怎么办啊夫君,好端端的怎么会遇到县令啊,你娘会不会把咱们做的那点事全捅到大人面前去,你快想办法啊!”
夫妻俩站在路边,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无比害怕,生怕今日就成了自己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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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中年男人冷静下来,安慰道,“没事的,虽然咱们平日对老娘是差点,可我好歹是从她身上的掉下的肉,她不会让大人将咱们带回去问罪的。”
姜篱带着老妇回到轿子边,喂她喝了水,寒暄了几句闲话,询问住址和姓氏,见老人家脸上有了些微笑容后,才切入主题。
她轻轻拉着吴老太干瘦蜷缩的手,柔声细语道,“老婆婆,你与本官说实话,家里是不是有人虐待你?”
“没,没有……”
姜篱又道,“本官可以差人去你村中一问便知,若是如此,闹得人尽皆知,届时就只能依法论罪了。”
吴老太脸色一僵,另一只手搭上来,将姜篱的手包裹,着急的摇晃,“大人,老身似有冤苦想找大人做主,老身不想死,可他们却要抓老身,按老习俗,带到深山活埋了去!”
姜篱大骇,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活埋?
吴老太身体瞧着尚算康健,起码还能活个几年吧,关键是,无病无灾的,你现在就拉人去活埋,什么意思?
大方在旁听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抱腕道,“大人,大娘想说的应该是一种,已经被大盛朝废止,但在偏远山村农家,还保留着的不成文的陋习,
就是将家中过了六十,干不了活的老人家,带到深山里去活埋,选好地盖起一座小小的坟茔,让老人家躺在里面,给足七天的吃食,什么馒头饼子之类的,封好墓,等到老人吃完那些食物,就只能在坟里活活饿死或憋死。
若是老人踢开墓穴跑出来,也因为是深山老林,寻不到回家的路,反而遇着野兽什么的,总之是很少有活着跑出来的……”
姜篱惊悚地瞪大了眼,闻所未闻啊,鸡皮疙瘩都爬满了双臂,呼吸急促道,“这,如此惨无人道,岂有此理,既然都明令禁止了,乡间居然还敢偷摸行事?!”
大方叹气,“谁说不是呢?偏偏有些村子还特别推崇,认为人老了没用了,活着浪费粮食,还不如早死早超生,若是叫他扪心自问,你如此对待爹娘,将来你老了也被活埋你怎么办,他们就说,埋就埋呗,大家都这样,他也认命。”
姜篱气笑了,“算了吧,真轮到他了,他才不愿意,任何发生别人身上的苦痛,谁不是张嘴就能说几句?”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侧目看去,吴老太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滚落。
“婆婆,你说的是这回事吧?”
吴老太点点头,颤抖着唇角迟缓地说道,“大人,老身不想死,可若将唯一的儿子儿媳带走治罪,老身眼睛看不见无法生活,也只有死路一条,你帮帮老身,让老身能活到寿终正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