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心烦意乱,道:“当年父亲身死,我何家没落,兄长为家中生计而屠羊贩肉。
在士人眼中,我何家是屠夫之家,荀家早已婉拒,你我便如同黎庶,你何以轻视之?”
何夫人大怒,道:“没有荀家,亦有张家、邓家、梁家、樊家、文家,若士族不从,选一寒门亦可,我女定不嫁黎庶,何苗,你去是不去?”
“你这悍妇,蠢妇!”听到妻直呼己名,何苗亦怒,生出一股休妻的想法。
但一想到妻在贫困时对自己不离不弃,为自己生儿育女因为难产几欲身死,恶气又去了几分。
耐心说道:“自王美人之事后,皇后在宫中艰难。”
一听到王美人,何夫人亦不敢再说让皇后求情的话。
只是嘴里却不依不饶的说着黎庶配不上自家女儿的话。
何苗被她念叨的头疼,问道:“你可知陛下赐婚之人是何人?”
何夫人气鼓鼓的说道:“黎庶、土夫!”
一个人的阶层晋升之后,往往会堵死后来人的路,也瞧不起原来同一阶层的人。
“你!”何苗脑袋上的青筋跳了几跳,但竭力调整了情绪。
再度耐心说道:“此人得天授良方,活天下黎庶无算,便是思儿得虏疮,亦是靠此方得活,你可知晓?”
“陛下曾亲赐孝子之名,如此人物如何能辱没思儿。”
“便是...”何苗想说窦武之事,但一想到人多嘴杂,便收了回来。
“此人有功于天下,日后定能护思儿一生。
况其父魏勤如今是护羌司马,日间听闻卢子干与朱公伟皆夸其军略之才。
陛下若用之,日后那魏安虽不举孝廉,亦可为朝廷所征,岂能为黎庶。”
见何苗如此耐心解释,何夫人的怒气也稍微平息了一些。
“夫君,那此人可曾入洛阳,可曾习文,我欲观其德行才干,是否思儿良配。”
何苗睨了一眼,道:“不曾入洛阳,亦不曾拜名师,此人倒是识字,好读兵书。
陛下本欲让其入太学,为博士所拒,后欲让其入鸿都门学,兄长为之辞。”
何夫人奇道:“只闻太学、郡学,何为鸿都门学。”
“鸿都门学中习以简牍之文、琐语之谈、辞章之赋、点画之艺,乃中常侍等奏请陛下所设。”
何夫人目不识丁,一脸茫然。
何苗是一脸苦笑,这个妻,陪他起于微末,没什么见识。
自己在朝堂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倒好,还想与士族联姻。
再给她细讲了一下,鸿都门学就是学写奏、章、表、小说,辞赋,作画等对于士大夫来说是旁门的东西。
进鸿都门学的士子亦是三公、州郡举荐。
多数是士族看不起的社会地位不高的平民子弟,如今已有上千学子。
从中学成后的士子多被宦官重用,用以对抗士族。
何夫人目不识丁,但也知道宦官名声很臭,因而知道大伯为何辞了。
同时知道未来女婿也不像一般黎庶,怒气渐去,安排人伺候何苗吃饭。
饭后,何苗独自一人端坐于书房,手中拿着《尚书》,心思却依然在陛下的赐婚旨意中。
“兄长家中有两女适婚,陛下为何独选我家思儿?”
看了看手中这本书,这本欧阳《尚书》便是兄长拜师杨赐后其师赠予。
兄长在其师应允之后,令人誊抄后给了自己一本,叮嘱自己当为传家之学。
何苗起身走到窗前,背手看着天上的明月。
他回想起当年的艰难岁月,再想到如今的显贵地位,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当初父亲,或者说继父何真死后,家中拮据,自己惶恐不安,生怕与母亲一起被兄长赶出府。
毕竟母亲是兄长后母,自己是继子,与兄长没有丝毫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