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湘灵在外面喝茶等待,颇有耐心。
病人进进出出,大约小半个时辰后,里面陡然传来吵闹声,又有劝阻和制止,后来连巡逻的铺兵都进入询问,显然这家药铺平日里孝敬的很积极,那些兵士才会如此快地赶到现场。
但这前面的吵闹恰好掩盖了后面的逼问,等到堂内安静下来,要做的事情也结束了,那个汉子走了过来,低声道:“十一娘子要问的人,确与那刘府秦氏私通。”
狄湘灵怔了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私通?”
汉子也是一奇,他本以为这位已经知晓,是让他们过来确定的,赶忙详细汇报:“秦氏还未嫁入刘府,与这温大夫就已相识相爱,却被刘家横刀夺爱,后来这温大夫虽娶妻生子,却还是特意入了刘家的药铺问诊,借此机会常常往来……”
“怪不得能顺利装病,原来与大夫有这么密切的关系!好在这奸夫靠不住,一逼问就套出话来,否则当真想不到!”
狄湘灵喃喃低语,她已经觉得大族够乱了,事实证明比自己想得还要夸张,摆手道:“将这个温大夫拿下,此人很重要,千万要好好看住,去吧!”
“是!”
汉子轻轻抱了抱拳,转身消失不见。
狄湘灵这次走正门,回到家中。
狄进有个姐姐并不是秘密,老是见不到人,反倒引人怀疑,现在则至少露面过了,然后进入书房,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告知。
狄进闻言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有些感叹:“这么说来,真正与外人通奸的,反倒是正妻娘子秦氏?”
“是啊!传得沸沸扬扬的小妾偷人,其实是兄长想要勾搭弟媳,没能得逞后恼羞成怒,败坏其名声,而真正的通奸,下人根本一无所知!”狄湘灵呵了一声:“如果这么看来,刘从广想要扶小妾上位,倒还真没错,至少那胡娘子没有背叛他,只不过这个真相,想来他是不愿意知道的……”
“刘从广真的不知道么?”狄进想到与刘从广短暂的接触:“此人张狂自大,喜欢羞辱旁人,却又极度好面子,以这般性格,即便知道妻子与外人有染,也不会声张的,不然他就会沦为所有外戚和勋贵的笑柄,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狄湘灵嗤了一声:“所以他对纳入府中的小妾那般宠爱,百依百顺,这样以后休了妻子,外人也不会怀疑是妻子背叛他,还以为他容不下年老色衰的正妻呢?”
狄进道:“不仅是这样,恐怕还有一点关键,那秦氏早在嫁入刘府之前就与温大夫相识,奸夫又是个大夫,如果早有通奸之举,刘永年……会不会不是刘从广的儿子?”
“要是这么说的话,怪不得他打起儿子来这么狠了!”狄湘灵动容:“那秦氏装病要防备的,其实不是得宠的小妾,而是丈夫刘从广!”
狄进道:“但显然,秦氏的装病有个尽头,如果老是不病死,那么刘从广也会察觉到不对劲,或许就会‘帮’她解脱了!”
狄湘灵道:“刘从德和刘从义固然贪财,也有各自的理由,却不是这么迫在眉睫的杀意……开封府衙不是在审问那个锦娘么?如果查到幕后的指使者是秦氏,她买通了胡娘子的贴身婢女,那杀死刘从广的真凶,就基本可以断定是此人了!”
狄进微微点头。
换成以前,姐姐觉得差不多是这样,就可以提着铜锏上了,现在也开始注重证据,很好的进步
狄湘灵总结:“这对夫妇也是绝了!本以为是丈夫宠妾灭妻,结果实际上是以宠爱小妾为借口,要隐秘地弄死偷情的正妻;而妻子发现不妥,一意装病,躲避杀机,最终发现话本小说,反过来利用通奸杀夫案,将刘从广害死,再顺理成章地推给小妾;弄了半天,反倒是小妾无辜,成了夫妻两人争斗的牺牲品?”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顿:“不对啊!秦氏这几年都卧床,脉象固然平稳,身体的虚弱却是装不出来的,没办法亲手杀人,难道是有什么贴身的忠心仆婢么?”
狄进已然想到了:“可能有,但这等谋害亲夫的大事,一般不会假托他人,必须要利益相关者,绝对不会背叛她的……”
“秦氏的那对子女!”狄湘灵倒吸一口凉气:“莫非亲手行动的,是那两个孩子?刘永年?”
当层层线索揭开,指向真相时,不禁令人心头一寒!
且不说刘永年到底与刘从广是不是血缘上的父子,但至少他们名义上是父子,如此行径岂非弑父?
“这要是也能贼配军,那入奉先军倒是挺合适?”
狄进脑子里倒是浮现出一个地狱笑话,然后定了定神,沉声道:“案子没有结束,如果真相确实是这样,宫里的太后不会接受,皇城司也不会让这个真相泄露出去。”
狄湘灵摩拳擦掌:“那不是正好,我早就看皇城司不顺眼了,在朱儿的案子捅出去之前,先称一称对方的斤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