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他整个人便剧烈咳嗽起来，那声音听上去就如同破旧的风箱被人用力拍打发出的声响。与其说那是一个人的喉咙，倒不如说那像是正在冒着黑烟的烟囱。

“咳咳咳咳……”

“你没事吧！”小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查看他的状况，心都跟着猛颤了一下，感觉眼前这人都要把肺给咳出来了。

“你先别激动，我现在就去叫医生！”容不得小媛再思考什么了，苏沐秋眼下这状况实在说不准还会不会出现新的问题。她被开除事小，大不了换个工作。可万一苏沐秋出什么事，到时候，她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没关系。”

背后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不复刚才的深沉变得虚弱且无力的同时，还带着一丝丝压抑的颤抖。

小媛停下脚步，怔怔地回过头，看到倚靠在床上的苏沐秋正定定的看着自己，一边摇头，一边以肯定的语气轻轻地说道：“我没关系的。”

“疼痛，使人能感受到身体的存在，这也是活着的证明。”

苏沐秋感受着喉管像是被撕开的痛楚，仰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冲呆望着她的小媛露出了一个迄今为止最明亮的笑容。

“我现在很开心。”

他在笑，即便身体已经因为刚才的动作疼到颤抖，即便嗓子传来的痛楚让人痛不欲生，即便豆大的汗珠再度不住地从额头滚落……他也还是在笑，发在内心的微笑，就好像那些痛苦不曾发生在他身上，一切苦难全都和他无关一样。

小媛迈出的脚步再也动不了，她想不出自己此刻是种怎样的心情，只觉得心房颤动地前所未有的厉害。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所有未说出口的劝告在眼前这个青年面前变得是那样疲软无用。

“你……”

“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拜托你了。”苏沐秋收敛笑意，紧紧盯着小媛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

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认真，更何况那双浅栗色眼眸中的神采是那样恳切与肃穆，就如同漆黑海面上骤然亮起的指路明灯，无法忽视，无法拒绝。

“还有我猜的不错，这家医院应该跟我那位朋友脱不了关系，如果有人因为我这件事找你麻烦，你告诉我，我让他帮你好好收拾他们。”

他说这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一样。轻松、幽默、不拘一格，即便有时因为什么事而认真，也会在严肃过后的下一秒换上笑脸，以诙谐的语气逗得人破涕为笑。

“噗呲。”小媛此刻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她弯下腰以手背擦拭着眼眶里不断溢出的泪珠，嘴角却又带着一丝明明白白的笑意。

“拿别人的本事来卖人情，你这人脸皮可真厚~”

苏沐秋也没在意女孩这下绵软的娇嗔，对自己扯虎皮拉大旗的行为没半点不好意思，自顾自在那往脸上贴金：“反正按我们的关系，他也不会跟我计较这些。”

“是懒得和你计较吧。”小媛吸了吸鼻子，不轻不重地白他一眼，直接就戳穿了他的掩饰。

那天见到楚星默的时候她就感受到，这绝对是一个对认真严肃到极点的人，对不值得关注的事情，绝不会投注一丝一毫不必要的注意力。

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怎么成为朋友的，怎么看都不是同样类型的人啊？

小媛深深看了苏沐秋一眼，将想法抛回脑后，推着小推车向门外走去。

“等着啊，我去给你拿手机。”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在经历了刚才那么一出后，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死就死吧，权当是舍命陪君子了。

房门在眼前轻轻地掩上了，苏沐秋收回视线，身体在这个时候又恢复到了麻木的状态，好像刚才席卷的痛楚只是一场幻觉，一场梦。

可苏沐秋清楚那并非幻觉，就像过去曾经发生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现实。

屏幕上，一叶之秋和君莫笑的战斗还在继续，却邪亮起的寒芒，千机伞闪烁的弧光，一切的一切，就如同过去曾在眼前发生过无数遍一样。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情景会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更没想过有一天，事情竟然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即便尝试做好心理准备，当事实真的呈现在眼前这一天，他依旧觉得是那样痛彻心扉，那种感觉超越了肉体的痛楚，像是直接侵袭到了灵魂。

他看着眼前的屏幕，闪烁的光影在瞳孔中跳跃，穿梭，五光十色。往事，也在眼前一幕幕浮现。

包含科技在内，难道时间真就改变了这么多事？就连曾经那最纯真、最真挚的情谊，也在漫长岁月的侵蚀中变得如此不堪一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