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和身旁的黄伊榕交换了一个眼色,黄伊榕微微点头。“啪啪啪”,她发出三声清脆响亮的掌击之声。
“轰隆隆”!高坛应黄伊榕的掌声发出一阵巨响,石木搭建的高坛缓缓地裂开四条缝隙。原先铺陈于高坛之上的、如无缝天衣般的绒毯,此时却正合时宜地依缝而断,其撕裂的痕迹并未多一寸,亦未少一分。裂缝绕李黄二人所站高台的东南西北四方而开,且越开越大,直裂至三尺方正大小后,倏然而止。坛下机关不住推动,四樽方形红玉器皿原先隐于高坛之下,此时被顶上坛面,而后又逐渐上升,最后在与赏剑台的琉璃围栏同高时停止。坛下众人在器皿浮上坛面时便清楚地看到,里面所盛装的乃是淡绿色的液体。
人群中议论纷纷,各自猜测着这唐王府究竟在故弄什么玄虚?却见李世民手中之剑忽而透出几缕青光,光亮似是自内而外发出的,血红色的剑身笼罩在若隐若现的淡青色光晕之中,蕴含着诡魅玄迷的气息。
李世民放脱手中宝剑,长剑竟竖直地悬浮于半空之中,红玉樽中的液体如漩涡般流动,自下而上倒流而起,交汇于空中的“龙瀛剑”,绕剑九转之后,又回落樽中,如此循环往复。淡绿色的潆液凝结为小臂粗细的水柱,犹如四条水龙,自四方暮然跃起,逆向交融于剑身,上下交替、周而复始。仿若蛟龙出海,遨游天际,厌倦凡尘后又一头扎进水中,片刻后又现身海面,再游苍穹。
此情此景让坛下众人均看直了眼。他们皆是见多识广的一方英豪。“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祖辈们传下来的至理名言。如今水柱攀高倒流不算,龙瀛剑竟能悬于半空,久不下坠,亦是一件怪事。
“你们必是动用了内力!”人丛中一人高声叫嚷。其余之人听罢连连点头称“是”。
李世民及黄伊榕相视一笑,他二人齐齐飞下琉璃台,摊开双手行至坛边。此时李黄二人距赏剑台已有二十余丈,即便是内力高绝难测之人,亦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装假未用内力却实际控制着身后二三十丈远的长剑久悬、水柱倒流,且持续着“剑水相融、虚幻往复”之神奇景象。
李世民与黄伊榕之所以敢弃剑下台,是因为高台下有六十名强者守护着台上的“龙瀛剑”。这六十名唐王府中千里挑一的高手,以某种大阵护在剑台之下,高坛下的人倘若想动“歪心思”,一时半会是绝不可能得手的。
“诸位英雄好汉,本王与黄小姐已立于此处,诸位皆是心如明镜之人,定然明白此种异象并非人为,乃是天命!”他手指高处的龙瀛假剑,慷慨激昂地提气高呼:“此剑确是‘龙瀛’无疑!而我大唐,便是‘龙瀛’之主!”他刻意将内力提至十成,呼声震得山间飞鸟蹿起、枝叶摇动。
坛下之人面面相觑,各怀心思,不少人心中已有答案:李世民手中之剑,或许当真是那传言“得剑便可得天下”的“龙瀛宝剑”!
郭旭扬坐在苍夜的右面,他的余光扫了扫周遭之人,在场除了唐王府中个别位高权重之人外,也只有他明了其中的因由。
几天前,唐王府获得了黄伊榕的师父所绘的龙瀛图样,便要求铸剑大师段衍暔按图制剑。然天下神兵,岂可能几日炼成?虽说段衍暔极具纯熟精深的锻造技能,然要造出能瞒过天下人的天下第一剑,却是万万做不到的。段衍暔多番努力,仍觉得与“神器”二字相去甚远,只得无奈地向李世民告罪。
李世民亦是使剑的行家,他自然明了此事多有为难,故而并未责备这位段大师,只得召集同僚臣属商议对策。黄伊榕当即想到那日在大夫王守魂家发生的奇迹:药舍中的池水与自己的“涅冰刀”相共鸣,水龙倒流绕刀不息,宝刀凌空而立且精光四射。此种以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观,若是加以利用,应能令观剑者信服。
于是唐王府派兵八百里加急自王守魂家借来池水,而段衍暔则造出一柄“空心之剑”,将“涅冰刀”包裹在剑中。虽说剑的尺寸因此而变大了些,然参与此事的所有人皆一致认为此法可行。是以今日在这赏剑大会上的奇象,全部都是涅冰刀与池中水的功劳。
而盛装池水的器皿之所以选择如血色般的红玉,除了为炫耀唐王府财力强盛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龙瀛剑身是红色的,而藏于剑内的涅冰刀遇上这神水之后,却爆射出青绿色的光芒。用红玉樽装绿池水,正好与嵌套着涅冰刀的龙瀛剑的两种色泽相映衬,再配合赏剑台的七彩琉璃色,在昼日的光辉下,坛下之人视野迷离,唐王府便能将“剑内乾坤”很好的掩藏起来。
郭旭扬那双如墨玉般的眸子盯着上空环绕着假龙瀛剑的淡绿色水流,心道:“此前虽听榕儿提及,却未能亲见。此番得观全貌,却是惊叹不已。此等有悖天地大道之景象,我与榕儿亦是百思不得其解。观此情形,在座之人想必对唐王府的这柄剑已信七八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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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旭扬暗道:“史之浩渺,如灼灼奇景倒现江海。东流静心觅良机,造势掀浪振民意。和合之道,源于一个‘仁’字;天下之局,不过一个‘惑’字。”他心中感慨,轻轻地摇了摇头。
惑民心、奋民意是无数居高位者惯用的手段之一。郭旭扬此前一直未深入各路番王诸侯,只因不愿加重各方势力“惑”字的分量。他这数年来背负木剑独自面对这腥风血雨的江湖,如今一些端倪终于渐渐地浮出水面,他定是要逆流而上去逐一破解。当初他从一开始便毅然决然地踏入这盘“生死局”,棋盘似无穷尽,唯有“心”才是指引他一路前行的明灯。
郭旭扬正自思绪万千,人丛中的躁乱之音却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