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从云伤重未愈,为铁氏父女的安危着想,洪一不同意他二人再回客栈,而是将这对父女俩留在自己的洪宅暂住。黄伊榕在收到飞鸟青儿的传书之后,匆匆赶往唐王府的宫殿处理事务去了。
前几日,洪一总是强拉着郭旭扬同桌而食、同榻而眠,然今晚,他却给这位兄弟单独留了一间客房,自己不再来打扰。
“这是他多年的郁结,让他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吧……”郭旭扬的房内灯火跳动,洪一望着纱窗内映出的孤影,摇了摇头。
书案上平铺着一张信纸,郭旭扬手执毛笔悬于纸上。笔尖久久未曾落下,毛笔上饱满的墨汁向下越积越多、汁液愈来愈重,终于,黑色的墨滴在白色的纸上,一点一点的化开……
郭旭扬的心中有千言万语。他想质问他的师兄,为何要做出此等禽兽之举?想问师兄对于教养自己多年的师父,究竟有没有丝毫的感恩之情?他想劝师兄放下名利杀戮,只要对方肯点一点头,那他手中的剑绝不会出鞘,因为,对方是他唯一的师兄,他知道师父对于这个人,亦是倾注了许多许多。他亦想让师兄交出那把本不属于他的龙瀛剑。这柄可左右天下大势的神剑,本不应该为天下人所左右。
他想了很多很多,想将心中的种种付诸笔端,然而,最终,他却只写了一个“决”字,写在那滴化开的墨水之旁。
普普通通的信封、白白净净的信纸、简简单单的“决”字。
这封“一字战书”的落款是——师弟:郭旭扬。
他踱步至窗边,“吱呀”一声推开纱窗,举头而望,圆月当空。民间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望着这圆得发亮的月,却更让人生出一丝孤寂之感。
“师父……”郭旭扬闭上双目,一滴泪水滑过面颊。
剑架上的湛卢宝剑,似是感应到剑主的悲伤,它轻轻地颤抖着,发出微不可察的声响。郭旭扬捕捉到了剑鸣,他手腕翻转间,便将湛卢剑吸入掌中。利剑出鞘,他食中两指平滑地抚过剑身,细细地端详着。湛卢剑的剑柄呈深棕色,六道规则的迂回精铜纹饰镶嵌其上。鹰翼状的剑格上雕刻着祥云图案。剑身长三尺六寸,剑宽较寻常铁剑更多一寸,两条浅浅的血槽直达剑尖,剑身通体纯黑,仿佛黑夜中洞悉万物变幻的黑色的眼睛,渊邃而凛然有威。
欧冶子不愧为铸剑圣手,在那个青铜剑盛行的时代,生于春秋时期的他,竟能在锻剑之时以铁矿相融。且其铸剑之术蕴含天地之精,独树一帜,所铸之古剑皆乃剑中绝品,于千年之后非但依旧保留着断玉无声、削铁无痕之锋利,更保持着剑与其主心意相通的灵性。
若与顾征一战,手中的这把湛卢,能否胜得过师兄?郭旭扬缓缓地将剑收入鞘中……
翌日,郭旭扬怀揣战书,动身前往信义门。铁从云及铁梦筝与万重山有杀妻害母之仇,坚决要与其同往。
“我说,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在这儿也挺无聊的,不如与你们同去吧。”洪一打了个哈哈,漫不经心地说道。
“老洪,谢谢你!”郭旭扬微微一笑,他自然明白洪一并不是怕无聊,才打算一同上路的。“你放心吧,即使顾征与隗狸同时现身,我想我也是可以应付的。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必为我耗费心神。”
“得得得,知道你厉害行了吧?你就别在我面前显摆了。我那些个破事儿无关痛痒,大不了就是少赚几颗祖母绿罢了。要是你小子给我整出些什么事儿来,你觉得哥哥我心里会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