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军的抛石机及弩机的猛烈反击之下,定杨军已损失了十三座车弩,亦砸死射死推车控弩的数十定杨兵卒,但这完全阻挡不了定杨军前进的脚步。填壕车及轒辒车陆续投卸砂袋土石及浮桥木板,已将汾阳县外的护城河堆填过半。物什耗尽的空车,又被迅速推回军阵之中,以避开唐军飞石,留为后用。
两座壕桥并列行进,碾压过已填实的壕沟,其精铁融铸的、长直的桥体直接延伸至对岸,搭上了护城河另一头的泥地。六架云梯车滚过砂石浮板及壕桥桥体,径直向汾阳城墙下猛冲。
那占据大半之数的首冲的唐军降兵,不管是推云梯者,抑或是云梯后举盾牌者,此刻心中皆滚淌着血与泪。榆次三县沦陷之后,禤弈将未降的唐兵诛尽杀绝。而对于他们这些首降者,也不过是被强迫前去冲阵,用来消耗唐军的箭矢滚石、填坑铺地的“弃子”,甚至,连弃子都不如。生逢乱世,一旦国破,则家亡、身死、魂灭、丧失尊严。无论他们降或不降,皆逃不掉这凄惨的结局。
凄厉的惨呼声几乎超过了落石巨响的声浪,首批冲杀的士卒,或被铁蒺藜刺破脚底,血流如注,滚倒在地;或直坠阱坑,贯穿躯体,当场身亡。
血染山河,哀嚎遍野。禤弈闭上双目,暗暗叹息一声,却未因眼前的惨烈景象而停止进攻。军旗猛地前挥,他命令第二大队继续前进,而这第二队人马当中,仍有四成是被逼至前方的唐王府降卒。
得第一波降兵以人命探路,这第二批定杨士兵一手举盾、一手持棍。长棍用于清扫掩埋土下的铁蒺藜,并且,汾阳军挖掘的五处陷坑的位置,也已暴露在定杨军眼前。
为减少己方伤亡人数,禤弈计划只要有人开始攀登云梯,他便将指挥权交由尉迟恭暂接,自己亲领众军杀过护城河、杀上城楼,尽最大地努力,快速抢下汾阳。
然就在第二批死士堪堪冲上壕桥之时,定杨军阵左后方的山林间,传来阵阵喊杀之声,杀声震天!
禤弈心中大惊,忙向来声处望去。只见二十队人马,身着唐军军服,手持刀枪兵刃或是圆形棍棒,从高山密林深处俯冲而下。骑兵在前,步兵随后,二十纵队,疾而不乱,人头涌涌,尚看不到后方尽头。禤弈以经验推断,预估约四五千人。
唐军的领军者,为一白袍银甲的年轻女子,禤弈见过此女画像,赫然便是唐王府的国定钦使黄伊榕!
禤弈的额角滚下两滴冷汗,思绪在电光石火间飞转:“黄伊榕怎会出现在汾阳?文水内线为何没有传信?果然……中此女之‘反间计’矣!”
禤弈仅须臾间便做出判断,他手中军旗连扬,果断下令全军回撤。待帅令下达至军中,他立马扭转马身,猛踢马腹,往后军方向疾驰!
粮草!
禤弈首先要保住的位于整军靠后之处的全军粮草,也正是黄伊榕紧盯不放、誓死必烧之物!
骑在马背上的黄伊榕及众骑兵,胯下坐骑飞奔,他们掏出火折,靠向棍棒。棍棒的一端早已浸满火油,缠裹干草,火星一碰,顷刻即燃。他们未事先点火,只因需潜伏行军,待于林间突然现身,以制高之优势,呼声振军威,如狂洪决堤,倾泻而下。
冲在最前面的黄伊榕用尽全力抛出火把,风势助涨火势,眼看便要落入定杨军的粮袋之上!
猛地,一柄钢刀斜刺里如闪电般飞出,直直地将火把钉牢在地上,粮袋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