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光亮转瞬之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地牢内微弱的火光。
下一刻,陈默只觉得一股浓重的尸臭味道扑鼻而来,仿佛置身于血海浪潮之中,刺激难闻的味道险些让他呕吐。
天剑宗矿场的奴隶尸堆他见过,魔道屠戮散修的场景他也经历过,单凭面前这道气味,陈默就察觉的出,恐怕这牢里死过的人,至少不下四位数了。
不光是他,就连李红花这位筑基中期的修士,此刻也不禁眉头紧锁的模样,一幅无比嫌弃的神情,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小辈,不该看的不要看!这是为了你好。李道友,从现在开始,跟住在下的步伐吧,于堂主就在里面。”
范姓修士对此倒是司空见惯了,他看到两人东张西望,想了想,最终还是提醒了一句。
李红花说:“好。范道友带路吧。”
地牢内的石砖永远是湿漉漉,褐红色的,陈默跟着李红花前行,道路的两侧,是一个又一个类似于世俗界密闭的监牢。
由萃香木搭成的牢笼,在抵抗湿气和韧性方面很强,陈默走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向笼子里张望。这里并没有关押犯人,甚至一个活人都没有。
有的,只有一个个黑色的罐子,从进门到现在,陈默已经看到一百多个了。
忽然,陈默视野中的一个罐子,从里面探出了一个光头,两个空洞的血窟窿,直勾勾的与陈默对视,吓了他猛的一跳!
罐子里惨白的头颅,舌头、鼻子、嘴巴都已经不见了,只有露着模糊的血肉,随着第一个探出来,在三人的身后,又有十多个头颅静悄悄的从罐子里显现。
陈默看的头皮发麻,强忍着心底的不适,那罐子不过两尺高,里面的人.....不,里面的东西,一定是被人削去了身体的很多部位。
甚至,为了这个东西能够存活,在胸腔里的五脏六腑说不准也被掏去了不少......
罐子里有男有女,它们都说不了话,发不了声,就连痛痛快快的去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难怪范姓修士提醒他不要乱看,胆小的,不被吓晕过去也难说啊。
过了罐子区域之后,是一连串被吊在半空中的修士,就像猪肉摊位展示的那样,不少人在哼哼唧唧的,浑身缠着白布,有的人露出独眼,有的胳膊已经不见了,还有的缺了腿,奇形怪状,足足有二十多人。
李红花即便是筑基修士,可她终究也是一名女子,看到这群挂腊肠的人,她连忙捂着嘴快步经过。
尽管陈默还没到崩溃的程度,但为了不引人怀疑,他也装出了一副恐惧的神情。
魂牢本就是这般精心设计,再心狠手辣之辈来到此地,见识这两遭下来,嚣张气焰也得落了几分。
拐了个弯,三人推开了一座石门,这里关押的就是万魔教触犯门规的魔修了,当然,也有许多被擒的正道修士,同样有男有女,有姿色的和丑陋的,不一而论。
陈默是郭子玉的模样,即便有认出来他的也无所谓。
反而是陈默,目光粗略的在每个被擒的修士面前扫过,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
冒死救他们是不可能的,但通风报信,卖个人情,这种小事还是可以的。
关押区在往里面就是审讯的地方了,范姓修士并没有带他们走那边,而是走了右侧的道路。
这里走廊的墙壁上,摆着的是一个人身体的完整部位,栩栩如生,就像是刚刚分解下来的一样,连伤口上的血管,血液都清晰可见。
“这是于堂主的夫人,她答应过于堂主,两个人要永远在一起,可惜......”
那颗临死前受到惊吓而感到窒息的头颅,以及恐惧定格在脸上的神情,就在议事大殿的正上方悬着。
大殿里,人皮制成的椅子,白骨搭成的桌子随处可见,即便在魔道,能这么做的魔修也是少之又少。
除了心理极度扭曲的怪物,不满足与血腥和杀人时的兴奋感,只想见到生命结束前的绝望、无助和呐喊,恐慌的情绪以外,没人会这么做。
而眼前,这个“怪物”就在头颅的下方,坐在最中间的一把椅子上。
此人面色红润,五官端正,大概在三十多岁,一身黑色宗门服饰修身利落,与陈默脑海中构造的“疯子”完全判若两人。
于封,万魔教的魂堂堂主,主管执法事宜,身兼魂牢管事一职,筑基后期的修为,自然是门派的中流砥柱。
“堂主,人已经带过来了,这位是李红花李道友,他的师父。”
范姓修士向于封介绍完之后,李红花看也不看于封左侧坐着的刘守固,径直来到了他的座位,三个人,三把交椅,颇有三堂会审的意味。
“弟子郭子玉,见过于堂主,刘长老。”
陈默双膝跪地,朝他们施了一礼。他想过不跪只是拱手,但这样未免太张狂了,他是郭子玉,不是陈默,最好不要做容易暴露的事情。
“嗯,开始吧。”
于封的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范姓修士得令,在陈默的身后烧起了火炉,在那旁边,还有一排锋利无比的快刀,兴许他哪句回答的不满意,于封就要让陈默以身试法了。
小主,
“还有什么可审的!拉下去挂了!”
没等陈默回过神来,一声似炸雷般的大喝紧接着就响彻殿内:“来人!”刘守固老态龙钟的模样,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陈默,几乎要把他粉碎一般。
下一刻,两个人高马大的守卫从黑暗处走出,就要拖着陈默回去,像那些被挂腊肠的人一样,手脚筋挑断,修为被废,任由宰割。
无一例外,他们都是触犯了最严重的门规,才遭受了这样的处罚。
陈默心中一紧,他第一时间瞥了眼李红花,想看看她是什么态度,可后者竟没有丝毫的反应,看得陈默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糟了?难道她早就辨别出了自己的身份?
不对!陈默转念一想,如果她看出来,根本没必要对自己那么关心,潜龙之渊下,她还好心好意的解答,此时她不吭声只有一种可能,观察!
一来,主动承接刘守固的话语,会让局势陷入下风,再者说来,李红花也想看看弟子最真实的反应。
刘守固此人,陈默先前从未见过,但单凭他不讲证据就妄加发号施令,足以证明他是个性格鲁莽,讲不通道理的人,跟他辩解无异于浪费口舌。
硬来是行不通的,别说陈默没有被禁锢修为,就是全盛修为融合了黑色石块,两个筑基中期,一个筑基后期,再加上守卫森严的魂牢,万魔教内部核心的潜龙之渊,想冲出去都是痴人说梦。
弄不好,罐子区域还要多上一个新成员。
说时迟那时快,离刘守固发号施令也不过两息时间,陈默考虑了如此多的方面,两名看守一人拖着他的一条胳膊,连让他站起来的权利都不给,完全是拽着他在走。
眼见他与三名筑基期修士的距离越来越远,陈默知道他们是要玩真的了,求饶只能让自己死得更快,大喊冤枉也没什么用,想要活命,只能兵行险着,打动于封才有活命的可能!
“哈哈哈哈......”
陈默忽然张狂的大笑起来,肆无忌惮的狂笑,仿佛接下来被做成腊肠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一般,不光是笑,陈默还边笑边摇头,像是无奈,又像无声的嘲讽。
两个看守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们在这里待了三年,痛哭流涕的,瘫软呆滞的,跪地求饶的,发疯狂吼的,什么样的他们都见过。
但就是没有见过死到临头还哈哈大笑的,这人的脑子有问题?两人虽是疑惑,可手中的动作却是不停。
尽人事安天命,陈默已经捏碎了翠玉,如果李红花不出言阻拦,他会立即咬碎丹药自尽,过程很快,死的轻松,总比受尽折磨要强。
“等等。”
于封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而正是他的好奇心给了陈默喘息的机会:“说说,为什么笑,本堂主让你多活一会儿。”
两名看守闻言松开了他,陈默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他又狂笑了一阵,才用沙哑的嗓音答道:“我笑于堂主是个欺世盗名之辈,宗门的执法权力在你手里就是个摆设,多说无益,走吧!”
只要给他说话的机会,陈默就有信心让李红花拦下自己,于堂主显然给了他机会,仅仅半分钟不到,陈默的后背已经大汗淋漓了。
“哦。那就...审一审,刘道友?”
于封笑呵呵的向刘守固转头,后者原本畅快的神情阴沉了下来,看到这里,陈默哪里还不清楚,这一切都是于封故意为之的!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执法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