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允炆的笑容里,张决灵察觉到了寒意,以及寒意之下的一丝极其恐怖的杀意。
“我刚刚已经说了哦,我是来得罪人的。”纪允炆咧嘴,笑容灿烂了起来。
“你不想打,我就不打了吗?”
语毕,纪允炆就已经到了张决灵身前,张决灵大惊之中运起功力一掌打出,却被纪允炆随意的一拳给打飞了出去。
沧海山庄的众人被惊愕给笼罩了:这剑尊这么不讲道理的吗?他不怕跟整个沧海山庄为敌吗?
纪允炆接下来的话,给了他们答案——
“对了,听说沧海山庄的杀鲛阵,拳脚兵械、暗器毒物配合奇妙无比,不知各位能否也让我见识一下?”
连我们也不放过?!
“结阵!”张决灵已经清楚纪允炆的态度了,也不再犹豫,直接下令弟子们结阵对敌。
你自找的,就休要怪我了!
另一边,雷厷也被纪允炆的举动吓呆了,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在和叶不尘对峙。
“敢走神?”叶不尘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果断仗剑上前,直刺雷厷左肩。
你怎么对师姐的,我就怎么对你!
雷厷反应很快,虽然还是被伤到了,但并不严重;但叶不尘是动了杀心的,他丝毫不在乎纪允炆那边的情况如何,一门心思地把迄今为止学会的东西全都施展出来,招招直逼雷厷要害。
你小子别太过分了!
雷厷暴怒,不再闪躲后撤,一双利爪主动上前与叶不尘猛烈对攻了起来。
对付不了那女的,还对付不了你这小白脸吗?!
但几招过后,雷厷发现自己还真的对付不了。
叶不尘的身法诡异十足,每次雷厷确信自己能打中他时,他都会从一个完全无法理解的角度避开;另一方面,他的剑招虽然明显的青涩,但那从未见过的独特剑路却让雷厷难以招架。
这小子怎么回事?
雷厷慌了,而越慌,反而越是被叶不尘压制,更深地陷入不利的境地中去。
看着雷厷额头的冷汗,叶不尘攻势愈猛,他没让师父帮忙,而是竭力榨干自己每一寸力气,以想要将雷厷碎尸万端的气势挥出每一剑。
战斗结束得很快,快到雷厷完全无法相信。
“呼,呼......”叶不尘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大汗,他此时已经力竭,连剑都快握不住了。
而他的对手雷厷,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看向他的眼神里,比惊恐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我输了?
输给这个小白脸?
像这样一败涂地?
怎么可能?!
雷厷能够越过极端的疼痛,清晰感受到自己的伤势——叶不尘说到做到,自己刚刚是怎么对付长孙茜的,他就怎么对付自己。
除了那些暗器和致命的伤外,自己此刻的伤势,和长孙茜一模一样。
雷厷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叶不尘那缓缓举起的剑,却不由得他不信。
即便已经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了,面对这副惨状的雷厷,叶不尘这一剑也能轻松断送他的性命。
“别,不要......”生存的本能推动下,雷厷竟然从嗓子里挤出了几个求饶的字词。
但叶不尘不为所动,依旧将剑举起,做好了砍下来的准备。
“小子,够了。”
千钧一发之际,纪允炆制止了叶不尘。
叶不尘停住了动作,但依旧恶狠狠地瞪着雷厷,眼里仍然是要把他碎尸万端的怒火;随后他放下了剑,转身朝纪允炆行礼。
“多谢剑尊。”
他想杀了雷厷吗?
当然想,但现在不行。
自己现在的本事,是承担不起闹出这条人命的后果的,到时候不只是自己,连宗门都会受到牵连。
难道要死皮赖脸求剑尊一直保护自己?
现在不能冲动,等以后变强了,说话有底气了,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把这些遗憾全都填补上!
很好,懂得不能太过冲动——纪允炆看着气焰逐渐平息下去的叶不尘,赞许地点了点头。
在他身旁,沧海山庄的人倒了一地,倒也不是全都在哀嚎,毕竟晕过去的人发不出声音。
“知道为什么揍你吗?”纪允炆瞥了一眼张决灵,后者气喘吁吁地倚靠一块大石头坐着,外表上虽然看不出伤口,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伤势。
说不出话,张决灵只能艰难地摇头。
自己按理说是跟九幽剑派有矛盾,也没听说剑尊和九幽剑派有交情啊,再怎么说也轮不上这个人来打自己吧。
“虽说你们做的事情好像也没违反规矩,但我不喜欢。”
“本次争夺,从人选上看,很明显是要让小辈们彼此角逐,既是让他们磨砺自身,也是让大伙看看,新一代都有哪些人才。”
“所以啊,这次的争夺盛会,咱们这些老东西随便插手,就有些不合适了,你说对吗?”
张决灵无力地点了点头。
你武功高,你是爷,你说啥是啥呗。
“今天,算是我放出的信号。”看张决灵那口服心不服的样子,纪允炆觉得好笑。
看不惯我又打不过我的感觉怎么样啊?
“也希望张副庄主能够和那些跟您有同样打算的朋友们说一声,大伙都一把年纪了,好好看看孩子们大展拳脚即可,就别瞎掺和了。”
说罢,纪允炆便上前,一手按住了摇摇欲坠的叶不尘的肩膀。
一瞬间,叶不尘感到有一股力量涌入,自己的疲劳正快速的消失,交战时留下的伤也在快速恢复。
这人情欠得就有点大了!
“晚辈,再次拜谢剑尊!”
本欲跪谢的叶不尘,被纪允炆拉住了。
“知道你感激我,但男子汉大丈夫,哪能随便跪来跪去?”纪允炆看着叶不尘,觉得这小子比初见那会儿顺眼了不少。
“小子,我很欣赏你。”纪允炆拍了拍叶不尘的肩,“你重情义,有分寸,脑子也灵光,是个难得的人才。”
“今后成才了,也莫要忘了今日这份赤诚。”
语毕,纪允炆便背着手,潇洒地朝着入城的方向走去,他步法独特,看上去明明只是散步般行走,却眨眼间便走出去数十米远。
“我就不送你回去了,后会有期吧。”
纪允炆的声音,远远地飘入了叶不尘的耳中。
他好潇洒啊——叶不尘痴痴地站在原地,心里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有这等气魄。
【他还是和当初一样。】
来自奇石里突然的一句话,让叶不尘一愣。
【师父,之前我就想问了,你和剑尊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这个嘛,按照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个说法,你大概要喊他一声“爷爷”。】
【啊?】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弱肉强食、混乱不堪的法外之地,有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挣扎求生。
自记事起,他就像个野兽般生活在这个每时每刻都充斥着杀戮和掠夺的地方,和野兽彼此撕咬来决定谁吃谁,和其他那些难民、强盗互相搏杀来抢夺那一点点可怜的生存资源。
直到有一天,一个明显不属于这个地方、身背长剑的黑衣男子来到了这里,他实力强悍无比,却没有直接杀掉意图从背后给自己一刀的这个孩子。
相反,他收养了这个孩子,将他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
他悉心养育这个素不相识的孩子,用不知何来、仿佛无休无止的耐心把这小小的野兽一点点教化成了一个人,一个名副其实的人。
不止如此,他还传授了这个孩子精妙绝伦的武艺,让这个出生起便生存在无尽暴力之中的孩子,第一次知道了原来残酷的暴力也可以被升华为名为“武”的存在。
可后来,当孩子逐渐长大,觉得自己今后会跟男子一起游历天下时,男子却突然不知所踪。
消失得那样突然,那样彻底。
孩子花费了一生去寻找,哪怕自己后来成了名震武道世界、让天下英豪都不敢小觑的强者,掌握了幼年时想都不敢想的庞大资源,也没能打听到关于那个人的半点消息。
可孩子不想就此放弃,孩子坚信那个人还会回来;为了等他,孩子用秘法将自己的神魄封入了这奇石之中,等待他回来的那天,两人重逢。
这一等,就不知道多少年过去。
直到孩子遇到了另一名少年,成为了另一名少年的师父。
当然,这些事情,孩子没有全都告诉自己的这个小徒弟。
【这些你现在就别关心了,以后我恢复了肉身啊,再一口酒一口菜慢慢说给你听。】
【又卖关子啊?】
【就卖了怎么着?赶紧的回去吧,不然你的长孙师姐要担心咯~】
【老不正经啊你。】
【说谁老?!】
看着边走边对着空气手舞足蹈的叶不尘,旁人大概会把他当作一个疯子吧?
当然,纪允炆不会知道叶不尘和他师父之间的交谈,此时的他,有属于自己的、迫在眉睫的麻烦要面对——
“你们,怎么了?”
回到客栈,推开房门,纪允炆就看到了坐在屋里的解颖秋和阮莺。
“师父。”
“我们有话要跟您说。”
虽然纪允炆很想装作没看见两人之间一瞬的眼神交流,但很遗憾,他还是注意到了。
不正常。
你俩很不正常。
不过当师父的,弟子说有事情要说,自己也不能就这么让她俩回去。
算了,我小心点就是。
“行,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