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湘雪刚走入这房中,抬眼一看,就愣了一下。
这院子中不甚明亮,屋中窗开后院,却还明亮。布置与堂中一般大气简单。窗关着,天光敞亮,书案上放着细瓶,插了一小束嫩黄花朵。左边一行箱柜放着各种书册案料,中部设有椅凳案几,也有木榻和多宝格,瞧着倒是很全善。
腰间佩剑的白衣少女刚向那箱柜走去,忽然迟疑地停步,觉得有些踌躇。
她来的时候说要见穆邢,那么这院子多半就是穆邢平时办公所居之处了。而这又是官署,另一边侧室是书房,按习惯这一边应该放些档本案料,她大概是找不到什么书的。
……但是,读书之人,来往之处找找总能找到本书吧。
也许是有点尴尬,她几步到了案几边,四下扫视,想找到个结果。然而几眼扫过,韩湘雪蓦然感觉更尴尬了。
倒不是说这屋中杂乱无常,而是十分整洁。摆件和纸张资料整齐地摆在柜格里,处处都十分干净。靠墙长榻上搁着两件衣裳,缓缓一看,身前案几上还有个粉红的荷包。
韩湘雪:“……”
好像,不对吧?
如果单纯是置放案椟的屋子,她没什么不能进的。宫中藏书阁各种经略秘史她都能看,没道理查看不了几个犯人的档案。
但是……如果他经常在这里休憩、用饭的话……本着不窥探他人的道理,她还是出去吧。
韩湘雪默默出来了。提心吊胆盯着门口的侍从见她面无异色,颤抖的心终于有了安处。
看样子,应该没什么事儿?应该没有动穆邢大人的小花、穆邢大人的笔纸、和穆邢大人的衣服……吧?
韩湘雪当然什么都没动,她没有窥探他人的爱好。
只是在厅中坐了一会儿,又感到十分无聊。犹疑着往右边房中去,这次便松了口气,从书架中抽出一本诗集。刚翻了两页,一张夹在其中的薄薄竹纸露了出来。
娟秀的蝇头小楷,写了……
[梳洗罢,独上楼,望春明柳媚,思君与妾对花月,空望河岸柳。
望君归,柳眠花睡愁蹙眉,莺莺燕燕日相对,恐君楼外眠。]……
韩湘雪逐字逐句将这首小令看完,懵了。
情诗?楼内女子……青楼女子作的情诗?官署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不对穆邢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像他那样阴沉的性子,会与人私许终生、山盟海誓?
她又有些不安了,手底是夹着那张香笺的诗集,带着淡淡香粉气,想起穆邢那张脸,感觉十分之诡异。啪一声将这本诗集合上,匆忙送回去,总算松了口气。
碰了两次壁,韩湘雪不敢再妄动,终于稳稳在正厅坐下了,只等穆邢下朝回来。
往日朝会时间也不长,多在一个时辰左右,今日也一样。巳时初刻,一身官服的穆邢就已乘车到了典狱司。
取了官帽递给身后随从,他望了望坐得稳稳的韩湘雪,神态依旧带几分阴沉,眉眼却还算平和。行了一礼,抬眼一扫,跟进来的两人立时退了出去。他抬手对书房方向示意,韩湘雪会意走上去,两人便一前一后进去了。
“坐。”他示意了一边,自己坐在了另一边。
“我今天找你,是有件事托你办。”韩湘雪开门见山,“帮我审两个刺客。”
“刺客?”穆邢略微有些吃惊,皱眉问道:“你遇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