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堵上了他的嘴,看向吴勇:“不如把这人移交官府。”
吴勇深以为然,连连点头,他也十分瞧不惯这上来就要欺负小哥儿的男人:“我去拿个绳子,先把这混蛋捆起来。敢来爷的酒楼闹事,真是活腻歪了。”
叶世镜瞪大了眼睛,猛地挣扎起来。
可徐书虽然只一手抓着他,却丝毫不怕他挣扎,一脚踹在他膝窝,直接把人踹倒在地。
“老实点。”徐书呵斥了一声,这才看向沐京华。
沐京华正低着头,不言不语,徐书看不见他模样,心下却不由得一紧。
他又觉得自己做得不妥当了。
那混蛋一进来就骂人,还想着打人,他却忘了让那混蛋给少年道歉,实在不应该。
到底他是末世来的,心硬血冷,骨子里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是他考虑不周,让这傻小孩受了委屈,且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小孩要是哭了,还得他来哄。
亏。
亏得厉害。
徐书心底这般想着,却也连忙哄起少年来:“你认识那人?”
沐京华闻言一愣,从极度的自厌情绪中抽离,轻轻点了点头,却还是下意识攥紧了手。
徐书又道:“他以前也这样欺负你?”
沐京华也不看徐书,只是摇头。
以前,叶世镜对他很好,阿父走后,甚至是没少帮他。只是后来有一天在高粱地,叶世镜想抱他,被他推了开来。
此后,便成了这副模样。
沐京华不愿回想那些事情,闭了闭眼睛。他经历了太多破碎,空洞和绝望,早已经学会了不再思考。
就如此刻,他不会去想,徐书有一天会不会也如叶世镜一般,抛弃他。
看出少年心情实在不好,徐书叹了口气,不再追问:“我让他给你道歉,别难过好不好?”
一旁的叶世镜听到这话,却比要被移交官府还要激动,猛地踹了一脚吴勇,挣扎着把还没捆好的绳子挣脱,取下嘴里的布巾,骂道:“我断不可能向着贱蹄子道歉。”
他骂完,对上徐书阴冷的目光,又有些怂:“你大概不知道,这蹄子是宜春楼跑出来的。我不知道他对你说了什么,但他的初夜是我买下的。小爷我是可怜他,他却趁我不备打伤我自己跑了,还偷了我的钱。”
听叶世镜一股脑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沐京华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住嘴,住嘴,住嘴啊。
他没发觉自己脸色越发苍白,也没看到徐书担忧的目光,只惶惶朝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徐书的手。
别碰我了,沐京华悲哀地想着,我确实是个脏的。
眼泪不知何时滑了下来,沐京华却已经无知无觉,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随便什么人杀了他罢。
他在世间踽踽独行活了这么久,早没什么留恋了。为何命运还要如此作弄他。偏要让他在徐书面前,把一切不堪和腐朽都……都……
沐京华想得魔怔,身边的一切动静都停止了一般,他听不到叶世镜骂骂咧咧的声音,却好像看到阿父在向他招手。
阿父还是笑地那么温柔。
他也想对阿父笑一笑,抬了抬嘴角,却实在觉得累,他好累,从叶世镜手里逃出来好累,翻墙跑出宜春楼好累,赤着脚一路跑到山里好累……
活着好累,好累……
他怔怔出神,无知无觉,下一秒,却有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脑袋,如安抚小猫般温柔。
这温度他已经熟悉,是徐书。
沐京华猛地颤了颤,眼泪掉地更凶,却鼓足勇气抬头看了一眼徐书。
徐书正满是担忧地望着他,而他身后,叶世镜又被绑了起来,正恶毒地瞪着他。
沐京华闭了闭眼睛,却觉得一个柔软的帕子轻轻拂过他脸颊,为他擦去了什么。
他听见徐书说,声音一如从前:“别怕,小木槿,有我在。”
“我们回家,好不好?”
沐京华此刻状态十分不对,徐书也没心思去管闹事的那混蛋。他直接把叶世镜交给了吴勇,又和吴勇告了半天假。
吴勇大手一挥,想着徐书已经把预算明细都算好了,便直接给他批了三天。
徐书点了点头,他这月钱虽然是一天一算,但徐书一直也没把这当做主要工作,便直接拉着沐京华走出了酒馆。
沐京华拿了徐书递来的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掉眼泪,被徐书拉出来走了好远。
直到暖乎乎的太阳晒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看着有些严肃的徐书,他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
只垂眸看着徐书牵着他的那双大手,在心底小小声许愿——阿父,我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