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一点——
齐致远的道心现在真的还算正常吗?——
便已经足够令人提起警惕。
怕的不是他恶,更不是他的善。
而是这种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反差。
为了赢,他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所以你老实说,这次是不是还是老样子?准备拿无相出来顶?”
照庐师叔语气故作镇定。
便是希望从齐致远嘴里听到,他的确是再次用出了靠着无相的地狱来留存死去之人的老办法。
但可惜的是,这一次,齐致远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看不出此时心境。
但他话语中的冰冷,却属实令人心中不安。
“我的确可以这么做,但师叔。
你觉得,真的有这样的必要吗?”
他一边说着,手中一边做着翻花绳一样的动作。
不像是在施法,更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可惜照庐师叔完全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
只顾着全神贯注的等待他话里的后文。
停顿片刻后,齐致远再次开口。
“我其实是不太能理解那些大道理的,师叔。
什么毁灭、拯救,曾几何时,于我而言就像是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对了,大抵是在我炼化了那些本源魔气之后吧……
呵呵,抱歉,弟子我属实也有些记不太清了。
不过这不重要不是吗?
无论如何,在一路走来的这趟旅程之中,我明白了一件事。
我相信,这也是师父他老人家将邪神与邪祟也一并看作是一部分珍贵的救世力量的原因。
那便是,世上并不存在绝对。
有生,就有死。
有圣,就有盗。
有天地悬殊,就有腥风血雨。
我区区一介庸鄙之辈,又哪来的资格去为天下苍生做决定?
哪怕是拯救。
但在世界和大道之下。
这些举动最终都只不过是一个幼稚的笑柄。”
齐致远手中动作终于停下。
他的目光,也随着这一番话变得格外坚定。
他看向目瞪口呆的照庐师叔。
微微一笑。
“所以师叔啊,没有什么对和错,没有什么该与不该。
世人的苦痛,需得世人自行解脱。
我只是自私自利的将苦痛带给他们,仅此而已。”
照庐师叔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但实际上,他也根本就不能再对齐致远的这番话做出任何辩解或劝诫。
因为一股清晰可见的力量。
随着齐致远手指轻弹的动作。
如同天外陨石一般,悍然降临到了下方的两个世界之中。
“你疯了!强行出力,别忘了世界根本承受不住……”
照庐师叔的话头戛然而止。
因为正如他所见到的那样。
世界并未因此而毁灭。
甚至连半点危险的波动都没有产生。
便将齐致远刚刚投下的不知名手段完全接纳。
“你干了什么?”
照庐师叔已经麻木。
他现在唯一的打算,也只有好好听听齐致远的解答了。
在这场“辩道”之中。
他已经预感到了失败。
欣然接受?或许有些困难。
但至少。
作为师父残留在这世界的存在。
除了胜与败这种俗不可耐的话题,他更想见证齐致远最终的结局是如何。
不出所料的话。
他真正的手段。
这才正式落下!
“世界是有边界的。
就像一个坚固的玻璃瓶。
它的容量有限,且在你我这等坚硬的顽石面前,脆弱不堪。
好在,我们现在可以将两个这样的玻璃瓶重新熔炼,揉捏成新的容器。
而不出意料的话。
全新的工艺、全新的原料、乃至于全新的锻造准则。
都会让这枚全新的玻璃瓶,拥有此前难以企及的容量与强度。
师叔,见证我吧。
如果有什么是我真正学会,并掌握得得心应手的事。
毫无疑问。
便是身为反派的自我修养。”
齐致远的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宣告了他最终为世界下达的“判决”。
这片专门因他和照庐师叔而存在的“观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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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一寸寸的碎裂。
照庐师叔发出一道悠悠的叹息。
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地面上正在与高文和花非花战斗的垢吴之灵而去。
而在已成末日的游戏世界中。
一道强大而可怖的气息,正在慢慢苏醒。
“钢铁、橘子、飞鸟、青苔。
长空响彻末日哀鸣。
左右轻击颠倒迷乱。
肆意生长后痛哭出声,血与肉端坐于绝望铸就的剑之王座。
静寂绝不存在,因清风之鬼拂过万法莲台。”
无法得知这是某种法咒,或是纯粹的宣告。
齐致远的身形化作一缕清风消散。
救世的执念,与灭世的手段。
被这清风裹挟,吹向下方的两个世界。
同一时刻。
分身们彻底改变。
他们跟本体之间那种牢不可破的联系彻底烟消云散。
一种莫大的危机立刻萦绕在他们所有人的心间。
异界的景象开始显现在现实世界的天空之中。
就像两个完全颠倒的世界终于会面。
而天上的那个,则正在以某种难以言喻的速度,发生着许许多多的事。
顾念笙和魔女、猎魔人组成的小队所经历的一切。
就像是一出开启了快进的电影画面一般被播放出来。
他们寻觅到了更多的幸存者修士。
他们见证了那片末日之下所能酝酿出来的所有景观。
出身自庸医楼的修士在崩溃中重新建立自我。
游走在无垠沙漠里的流浪刀客,身上那属于“浪客”系统的能源核心熠熠生辉。
终于。
一个许多人都分外熟悉的身影出现。
鹰天翔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洗礼。
已然成长为了一尊威势无穷的大能。
而在他的指引下。
团聚在一起的人们向着传说中的白霜发起最后远征。
胡安娴那具本该已经死去的枯槁身体,像一轮别致的烈阳高悬在流云观浮空岛的残骸之上。
她即是白霜。
即是,让整个游戏世界陷入末日的最初源泉。
现实世界的流云观玩家们,已经明悟了自己该做的事。
两个世界同时升起一道法阵。
阵纹的光芒交相辉映。
天与地,开始向着彼此奔赴。
时间的流速慢慢趋于同步。
直到那流云观浮空岛的残骸和胡安娴的残躯,如同水中花镜中月穿过泛着涟漪的镜面。
一阵无声的轰鸣,响彻在两个世界人们的脑海之中。
起初是一阵彻骨的寒冷。
几乎将整个现实世界的汪洋冻结成冰。
也许,这便是罗拔大陆预言之中“白霜”的由来?
无论如何,这份预言显然并不够准确。
因为在“白霜”之后。
降临而来的,反倒是足以焚天的烈阳。
就像齐致远说的那样。
两个世界的边界,如同正在重塑的玻璃瓶那般被强硬的溶解、捏合。
天地剧变。
如果天道还有那个心思的话。
祂们一定会将世界等级提升的数字,投影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但此时此刻,就连这两个世界的天道本身,都在经历着这场前所未有的融合。
祂们,或者从此以后,称之为“祂”更加贴切一点——
连那声经典的【叮】都没功夫发出来。
海量的灵气汹涌的涌现在已经接触在一起的两个世界之中。
而这,还只是最浅显的改变而已。
就连垢吴之灵都停下了动作。
所有人只能以震惊到麻木的神情,坐等着一切的结束。
也就在此时。
那阵清风,终于吹拂在了整个世间……
……
“不是,本体在搞些什么啊?等麻了我都!”
并不为人所知,甚至可以说,就连天道的探寻都能被屏蔽的“大船地狱”之中。
无相再一次发出这样的抱怨。
在他身边,许许多多的老朋友,只能对他抱以无可奈何的眼神。
这里的所有人,都并不能知道现实世界正在发生的事。
他们只知道。
作为最终拯救世界的最后精兵。
他们必须得竭尽所能的提升自己的实力。
“夭折”的四个小辈,或许是这里面最无忧无虑的人。
经历过一次死亡,就连文娅婻这个不老实的聪明丫头。
也学会了低调行事,不再任性妄为。
毕竟在她被君临“杀死”的那一刻。
齐致远颇为恶趣味的将眸海温涟和她母亲的悲切,以万分真实的模样投射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而除了他们四个小辈以外……
镜头拉远。
整个“地狱”的模样跃然眼前。
无数无辜的死难者,生活在由地狱风格的高楼构成的城市中。
实际上,相较于“活着”时需要面临的生活压力。
他们现在的生活,似乎能真正算得上是上了“天堂”……
再往近看,不出意料,便是三大宗门的弟子,乃至于种种牺牲在最后那场灭世危机中的超凡者NPC。
整个地狱的实力——正如刚刚所说的那样。
为“预备终结所有灾劫”而做好准备的家伙们。
实力早已经超越了曾经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
人均元婴巅峰的修为。
只等着无相所说的——“世界的上限得到拓宽”的时机到来。
便能立刻投身到最终的战场之中。
而那个时机……
“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