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笑得合不拢嘴,表现得极为放纵又情有可原。众人言笑晏晏,各聊各的闲话,可我顾不上聊天,只学着诸公子在烤肉上,忙不迭的洒葱、抹姜、涂酱、沾鲁豉……这个时代没有孜然,但有花椒、胡麻等。曹丕起身给每位公子姑娘们分了一小包香料,里面除了迷迭还有稀罕的鸡舌香和百里香。
“子桓,香料这般珍贵,从前在许都时你可都舍不得用来熏香呢,怎么今夜竟如此慷慨?”曹真惊讶地笑道。
曹丕用白皙的手指拈着夹子,安静烤着肉,莞尔一笑,并不作答。我因口中烤肉美味,心情舒悦,不觉多言了几句:
“香料诚可贵,亲情价更高。今日与众兄弟宴饮于此,深有此感,理应如斯!二哥,你说是吧?”
曹真见我替曹丕说话,心领神会,便笑着调侃道:“我说谁能使子桓不吝赐香,原是你呀!哈哈,确实厉害!”
接着他又扭头对身侧的夏侯尚说道:“哎呀,伯仁呀。这有件奇事可得说与你听啊,你回府前,有一日,曹茂那小子想找某位女公子的不是,经过中厨时闻到有熏香味儿,遂带着嬷嬷推门而入,没想到子桓竟以葱为香,正往铜炉中烧葱呢!哎!对了,崔妹妹,怎么当时就你和子桓正巧在厨房里头呢!”
夏侯尚笑着看了看子桓,又看了看我,顿时也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喂喂喂,点什么头啊,你夏侯尚读懂了什么啊,就乱猜测!我不是曹丕阵营的,我可不是他的小跟班!!
与众人玩眼神戏,我尴尬得脸霎青霎红。忙撇清关系似的,转手挖了一抔白雪,就往曹植脚下砸去,掩饰道:“是子建,曹茂当日就是派人打着他的名号把我骗去厨房的,还放了熏炉在里头,二哥刚好路过,这才烧葱相助!”
兄弟妹妹们听了事情前后来由,纷纷笑得前俯后仰,都问我为何婢女用曹植的名义就能将我骗走呢。
聊天话题中心顿时从我和曹丕变成了我和曹植。
听我开始向夏侯尚吹嘘辩论斗过何晏的旧事,以及同曹植初见时的旧事,又听我以狩猎所获鸡兔为例,出“鸡兔同笼”的古题考验众公子,在弟弟妹妹们面前尽逞风头,曹植露出了不以为意的表情,他也不睬我,只自顾烤肉递给曹冲与曹彪。
我对曹植的冷漠哼声表示不平,故意拿着撒上葱花的烤鸡腿,对曹丕一本正经地说道:“还得是烧葱有趣儿!二哥,今日崔缨方悟了,甚香!此葱甚香!”
曹丕的眼神一直在我与曹植间徘徊,他见我主动搭话,还存心调侃上回他烧葱的滑稽事,便将烤熟的几块碎肉用漆盘装了,微笑着递到我面前,还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我受宠若惊地笑着接下,也没多想,夹了块便放嘴里。
“幡幡瓠叶,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尝之。有兔斯首,炮之燔之。君子有酒,酌言献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曹丕高举酒杯,一边念诗,一边慷慨地向诸公子敬酒。
见曹植在一旁憋笑,我才反应过来,连忙吐了兔肉,佯怒道:“二哥!缨儿视皎皎如亲人一般,你怎么还拿兔肉取笑捉弄于我!”
明白是怎么一出戏的其余公子纷纷忍笑,只有夏侯尚小声询问身侧的秦纯:“皎皎是何人?”
秦纯看了我一眼,掩袖一笑,悄悄附在夏侯尚耳畔说道:“那是崔姊姊养的白兔,就是上回被她当赌注输掉的那只……”
曹丕仍捧腹指着我笑:“子嘤,白兔肉酸,灰兔、黑兔的肉比白兔的好吃多了呢!既出城与众兄弟游猎,怎可不将香葱与兔首相配,大快朵颐?鸡兔同笼之题,还是回去再慢慢算吧!”
曹植也笑着忽然张口,向诸兄弟“介绍”我道:
“《神异经》有载,‘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诸位兄弟,今后这崔缨若再向尔等说些什么奇异之事,还是不信为好。”
我气得直往曹植席座砸雪球,他掀袍挡住,还扮鬼脸取笑于我。
我可算松下了口气,恢复了愉悦的心情。
众人笑乐,曹丕自夹了烤肉放嘴中,拂袖拾勺,给夏侯尚、曹真、曹植捱个舀上热酒。
“来,今夜定要不醉不归——”
我也有模有样地用勺子给冲儿、彪儿、节儿还有秦纯舀了半杯,却给自己舀了一大杯,我端起双耳杯,朗声道:“来,咱们也不醉不归——”
曹植笑:“就你这酒量还不醉不归?三杯下肚,怕都要被山里的狼给叼去!”
曹丕笑:“子嘤,节儿她们年纪尚小,不会饮酒,你若将她们灌醉了,仔细回府母亲又罚你抄书!”
于是我只好笑着将酒杯都揽到自个儿的面前,因是蘖酿的葡萄酒,我一股劲下肚,非但没有即刻吃醉,反而壮起了胆,朝曹植竖起大拇指,连连比划手势。
酒劲稍谢,见众人继续烤着香喷喷的野味,我拿起烧烤用的户扇,只当是说话本的折扇,笑着对所有人道:
“诸位兄弟姊妹们,良宵难得,此宴虽无歌舞助兴,何不请一巧舌如簧之人,说些军旅之事?聊聊那奇袭龙城的卫青,封狼居胥的霍去病,勒石燕然的窦宪,嗯?”
“巧舌如簧,譬若你?”夏侯尚蔑笑道。
小曹冲倒高兴地叫道:“好呀!好呀!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