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那日又起雪了,零星的白絮飞入了百姓家,青砖角,灰瓦边,红墙头,无不披着一件素净的白裳。
今儿是卿凤舞同卿九思回门拜年的日子,齐长风和齐城自然以卿家快婿的身份也一道跟着。在一众随从和一路鼎沸声中,两顶银顶蓝呢红纬的轿辇穿过洛阳街心,稳当地停落在丞相府邸前。
“到了!到了!”
齐长风从轿门中探出个脑袋,拨浪鼓似地左瞧瞧、右看看,又活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跳下去,回过身,差点没将轿帘子整张地薅下来:“凤儿,我在此便也闻到府中的烧鹅香了!”
卿凤舞搭着他的手,徐徐地落了轿,话还没起,只见卿九思盈盈地从轿中露出半张脸,她抬手扶了扶发钗子,那片金穗子随之灿灿地招摇着。
“二公子这话也不怕人笑话了去?”她横着眼波从齐卿二人的脸上掠过,笑里刀、绵里针似地说:“姐姐她平日里可不是吃素的,这点荤香哪能让她像你这般的为之欢呼雀跃?”
呵,好一张樱桃小嘴,生得都巧在伶牙俐齿上。她话说得好不轻巧,嘴皮子背后的功夫却深得很,这不暗戳戳说卿凤舞是个狠角儿,又明里暗里笑话齐长风只会吃吗?
罢了,到底也就嘴上这点能耐。
“姐姐我的段位轻易不传男,不传女,今日便与你瞧瞧吧!”想着,卿凤舞微微地拉下脸,左手扒着齐长风的衣襟,右手掩着小腹,顺势俯下身子。
这有了身子的人真麻烦,丁点儿不能气着。
“二弟妹有孕在身,你少说几句,”齐城见卿凤舞这般,厉色训声地向着卿九思:“为人长嫂,理应博爱,方合纲常。”
“我知二弟妹的孩儿,那自然是二弟的没错了,”卿九思沉浸在自个儿的善妒里,竟没头没脑地揭竿而起,把矛头对准了齐城道:“你竟这般紧张她作甚?”
卿九思被她生母赵氏骄纵惯了,打小就是个什么都敢说的性子,可凭谁不知她这么敢说!
“你……”齐城果真被气得不轻,雷霆怒目,拂袖而去:“不可理喻!”
齐长风像哄孩子似地拥卿凤舞在怀,极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头,三步作两步地跨到卿九思跟前,低着头满地找寻着。
“你找什么?!”
卿九思连连后退,像躲瘟神般避之不及。
“象牙啊!”
齐长风连头也不抬地答,自顾着在她周边找啊找,恨不能掘地三尺找出件宝贝来。
绿芜和景迟面面相觑,兜着一肚子坏笑不敢吱声。可卿九思看起来却是不大聪明的样子了,她又退了二三步,没好气地问:“什么?”
“听闻象牙宝贵,”齐长风凭着傻劲,反复地在卿九思的雷区蹦跶:“我若从大嫂处得了些,不知能换多少好吃的玩意儿!”
“齐长风!”
卿九思这才回过神,都说狗嘴里才吐象牙,敢情他变着法戏弄自己!
可谁能当真同一个傻子置气呢?这不,她立马调转头,吼得鬓头的珠翠都胡乱地摇起来:“这都什么话?!你可管管他吧!”
“啧啧啧!”齐长风故作玄虚地咂着嘴,围着卿九思兜了个圈,扮着鬼脸道:“看来,古人诚不欺我也,是狗都吐不出象牙的,再凶也难!”
“你!!!”卿九思气不打一处来,直指着齐长风的鼻头。
“我什么我?”齐长风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向来没见过狗急跳墙的,大嫂可是要露一手?”
“你太过分了!”
卿九思使劲地甩开手,气得直跺脚。
青禾安抚不了主子,面露难色地干瞪眼。
“童言无忌,你可千万别当真,”卿凤舞柔柔地拉回齐长风的手:“小心气大伤身啊。”
“哼!”
卿九思不领情,杏目圆嗔,掉头便去。
也是了,这份情给谁都不想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