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棋盘刚摆上桌,明珠便收到传旨,皇帝陛下晓瑜各宫,明晚将于琼华殿设宴款待戎狄使臣。
戎狄与大梁邦交数十载,两国关系密切,此番来使,特令后宫诸人与亲贵大臣一同赴宴,共赏稀世珍宝。
“这次皇帝派谁去迎接使臣?”
迎接、设宴,这些礼部虽有章程,也需要一位身份与之匹配的皇子接待使臣,对接各项事宜,这件事皇帝做不习惯,多半选了年纪最长的那位,把繁琐之事一并推诿。
“二皇子。”兰萤回道。
“果然,此人表面功夫做的还是无可挑剔的。”
“看来您对二皇子评价颇高。”
明珠手握着棋谱,将黑白子按棋谱章法摆好,暗自斟酌。
“最后总要挑一个,只是他久居高位,人情淡漠,选他或选任何一个皇子做皇帝,其实并无区别。”
“依兰萤看,都不如您。”
明珠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打量着棋盘。
“皇帝这份差事本身就不是寻常人能做的,高兴了,可大赦天下,生气了,可诛灭九族,个人的喜怒哀乐会被无限放大,也会被有心人利用,沦为斗争工具。
“做皇帝,若不用心,生灵涂炭;若太用心,自己命短。天下灰扫不尽,害除不尽,忧思忧虑难消解……”
“倘若您都这么为难,那谁能做好皇帝呢?”
“其实明君也好、昏君也罢,人各有命,历史总要在起伏后平缓,平缓后起伏,周而复始,这是定数。芸芸众生,也不过是得过且过。”
兰萤歪头,长公主殿下总是会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不过如今她大抵能揣摩出一二。
在殿下心中,皇帝之位的责任大过一切,可这世上之事,难凭一人攫夺。若他们还是原来的那种身份,命如草芥,谁是皇帝对他们而言,又有何分别。
“还有一事,今早驯兽师来催问,幼兽的名字您想的如何了。”
“呀,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这回事,我想想……”明珠摸着下巴,思索道,“就叫伊丽莎白吧。”
“?”
兰萤觉得,她还是不懂长公主殿下。
迎接戎狄的宴会如火如荼,先前皇帝差人来偷偷询问,此次外交如何应对,明珠只写了一个字递过去——“盛”。
“鸿门宴,自然要好酒好肉招待。”
现如今,戎狄内部虽有所分化,但对于大梁而言,戎狄与日势强,过去的对峙之势渐趋松动,前代北境战神齐铭将军亡故后,大梁的优势地位岌岌可危,纵然答允和亲,也并非长久。
所幸,她发现了新的转机,尽管要付出代价,但趁着大梁国力尚可支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解困之策势在必行。
宴会前夕,明珠如同街溜子一般,在一众行色匆匆的宫婢们身边闲散游过,她侧目打量着,那些人手中托盘上是各式金银器皿、绫罗绸缎,玉器摆件都是由藏宝阁取出的珍宝古董。
行至大殿,川流不息的仆从杂役各个整装待发,宴会厅堂张灯结彩,宴席一侧,二皇子和礼部侍郎,还有鸿胪寺、光禄寺几位卿正埋头商讨着。
“二弟!”
明珠这一声洪亮,引起那人注意。
二皇子颇为惊讶,殷勤走上前来,“皇姐怎么来了,是父皇有何吩咐吗?”
“不是,我找你。”
在眼前人瞎琢磨之前,明珠直截了当开口。
“想请你帮我安排个座位,能够自然地观察别人,但别人看我很明显,这种有吗?”
“皇姐客气了,臣弟尽心安排便是。”
明珠松了口气,“谢了。”
“分内之事,皇姐何必言谢。”
“你办事,我放心。”明珠拍了拍对方肩膀,便坦荡离场。
留在原地的二皇子伸出手感受了下刚才肩膀的重量,新奇,却莫名感到被信任。
回长公主宫的路上,明珠她们被一个小太监绊住脚步,对方从袖口掏出纸条,悄无声息地塞到兰萤手中。
“什么东西,情书?”明珠回头张望,那小太监已然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