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斩所有的阴阳教弟子......还要苏长史亲自监斩?”
不知为何,伯宁的声音明显有些讶然。
“怎么?伯宁,你觉得我有些过于残忍了,还是你觉得我对苏凌太过于苛刻了啊?”萧元彻忽地向前探身,眼中两道利芒,射向伯宁。
伯宁赶紧一低头,神情恢复了一贯的阴鸷。
“属下只听命于主公,属下只知道,主公做出的决定,自然就是最有道理的决定......属下将不遗余力的照办就是,至于其他的......属下不多想,亦不会多问!......”伯宁的声音低沉,却是回答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其他的情感。
“嗯......你明白这些就好,去吧,将那人叫进来,你在门外候着......”萧元彻淡淡的摆了摆手道。
伯宁这才又一抱拳,转身开门出去。
门外,雪渐大,雪幕如瀑,欲迷人眼。
黑暗的早已堆积了数尺深的积雪之中,一个人正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身上落满了雪,他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任凭雪落在身上,并不去管,此时此刻,他活脱就像一个雪人。
伯宁走了出来,来到他的身旁,沉声道:“抬头......”
那人闻言,赶紧抬起头来,一张脸被冻得紫红,却是十分恭谨地看向伯宁。
“主公......要你进去......”
“丞相......他愿意见我?......”
那个人的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的激动和欣喜。
“嗯......”伯宁淡淡点了点头。
“多谢伯宁大人!多谢......”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就欲叩头。
伯宁的眼中少有的出现了一丝厌恶神色,淡淡哼了一声道:“免!......”
那人闻言,十分听话地没有叩拜下去。
伯宁盯着他,沉声道:“主公愿意见你不假......但是吗,你可要记清楚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做得好,自然无事,做不好,说得也不好......你有没有命活着出来......可看你的造化了!”
那人浑身一颤,赶紧惶恐道:“我明白.....我明白......”
伯宁不再废话,一把将此人从雪地之上拽起来,拽到房门前,将门打开,二话不说,将此人推了进去,然后“咣当——”一声,关闭了房门。
伯宁做完了这些,又抬头看了看从房门内射出来烛光,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缓缓的走下台阶,一转身,朝着问道厢房左后侧的暗影之中去了。
伯宁刚来到问道厢房左后侧处,却见大雪飘零之下,一个白衣人,正负手而立,站在那里。
身上的白衣,如同漫天白雪一般,白得纯粹。
冷风吹动他如雪的白色衣衫,他的身影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单薄。
他见伯宁走了过来,这才朝着伯宁深深地一拱手。
伯宁赶紧紧走了两步,用双手将他搀扶住,低声道:“祭酒......伯宁不敢......祭酒不必如此!一切......伯宁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跟主公都说过了......”
那白衣之人缓缓地摇了摇头,郑重地看向伯宁,声音虽低,却说得十分清楚而真情实意。
“伯宁兄大义!......郭白衣替苏凌谢过伯宁大人!这一躬,您自然受得起!......”
原来,这漫天大雪之中,等候伯宁的白衣人,正是——郭白衣!
伯宁没有办法,只得受了郭白衣郑重一拜,这才关切道:“祭酒才是大义......伯宁被祭酒所折服......这点事情,不足挂齿!”
“风大......咱们还是找个避风之处,等候那个人出来吧!”伯宁又道。
“好——!”
............
问道厢房之内,那个原本跪在外面雪地上的人,刚被伯宁推进来,一眼都不敢打量房中的情形,规规矩矩地朝地上一跪,头一低,一言不发,大气都不敢出。
萧元彻仍旧那般坐在长椅之上,书案上的烛光似乎比刚才更加暗了一些,明灭之间,整个房间的气氛显得十分的压抑。
那人从进来开始,就不敢说一句话,就那样跪着。
可奇怪的是,萧元彻也那般坐着,双眼微闭,好像睡着了一般,似乎对有人进来,丝毫没有觉察。
萧元彻不说话,那个人更不敢出声,只把头压得更低了些。
半晌,萧元彻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似随意地看了看远远跪在房门处的那个人,眼中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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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确实感觉,他投向自己的眼神,比外面的风雪还要更冷一些,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
萧元彻嘴角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淡笑,随即声音一沉道:“门前......下跪者何人?”
那个人闻言,赶紧再次叩首,毕恭毕敬的,声音颤抖的更明显道:“罪......罪民......忘机......叩见丞相!......”
“忘机?......呵呵......”萧元彻似乎哑然失笑,看着眼前下跪的人,那笑声竟似越来越大。
忽地,他蓦地一拍书案,笑容尽消,沉声道:“你是忘机?......可似乎,我想见的人......并不叫什么忘机啊!......”
那人闻言,便是一哆嗦,赶紧叩首道:“罪民说错了......罪民不叫忘机......不叫忘机!”
萧元彻这才沉沉点了点头,声音冷冷道:“那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重新说说,你是谁......讲!”
那人连连叩首,用力之下,头上的道冠早已掉落下来,咕噜噜的滚到了黑暗的角落。
他也顾不上许多,叩首到额头出血,这才诚惶诚恐道:“罪民......不敢欺瞒丞相......罪民谭白门......罪民之父,便是......谭敬!”
萧元彻闻言,却是不说话,冷冷的盯着眼前的人,似乎在审视他一般。
眼前之人,不是谭白门,又是何人?
半晌,萧元彻方淡淡道:“你叫......谭白门?......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只是,你为何口称罪民呢?既然如此......那你就说一说罢,你......犯了什么罪了呢?嗯!......”
说着,他的眼中射出一道利芒,灼灼地看向谭白门。
谭白门体如筛糠,跪在地上不断叩头,口称罪该万死,声音惶恐至极。
萧元彻似乎有些不耐烦,见他一直罪该万死地说个没完,忽地一摆手,怒道:“既然罪该万死......何不现在便死呢!......我成全你,如何!”
“砰——”的一声,萧元彻拿起桌案上的佩剑,朝着谭白门的脚下扔去,不偏不倚正扔在谭白门的眼前。
谭白门不知道是过于害怕,还是如何,见那佩剑闪着冷芒,直刺双目,竟似乎缓缓的平静下来,看着这佩剑,不动,亦不语。
萧元彻等了一阵,见他不动亦不说话,这才冷冷道:“怎么......你既然罪该万死,为何不自戕?谭白门,给你两个选择......一,现在拿起这佩剑,立时自戕,或者明日一早,跟那些阴阳教俘虏的弟子一样,在雪地之中被斩首,曝尸荒野......两种死法......你选一个吧!”
谭白门不知为何,缓缓地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忽地昂起头来,脸上的害怕和惶恐之意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淡淡地看着那佩剑的冷芒,一字一顿道:“丞相......自戕或被砍头......谭白门两个都不想选......谭白门不想死......想活着......”
“想活着?......哈哈哈!”萧元彻似乎在听一个笑话一般,仰天大笑,笑罢,他朝谭白门努了努嘴道:”想活?......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你凭什么能活着!”
说着,萧元彻眼中的杀意和冷芒更甚。
谭白门竟似换了一个人一般,不躲不闪,迎着萧元彻的眼神,不卑不亢,毫不怯懦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因为,一个活着的谭白门,比死了的谭白门,对于丞相来说,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