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看着桌子上手写的知青病退返乡申请书,疑惑地目光打量眼前的女人。
他想过会有不少人来找他,也猜测过谁会第一个来找她,但在看到是眼前之人时,还是心中还是略感意外。
六年时光,曾经那个青春朝气的女孩,已经变成一个丰腴的妇人。
但白皙的皮肤以及微胖的身材,还是可以看出这些年过得还不错,张家没有亏待她。
来人正是李秀莲,六年前那个不顾肖红劝阻,执意要嫁给张远的女知青,也是张家屯知青点第一个嫁给本地人的女知青,而且是主动。
当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李秀莲甚至为此和肖红撕破脸,和不少知青断了联系。
当初闹着要结婚的是她,如今闹着要走的也是她。
是的,陈泽对于李秀莲口中的‘回家省亲’是半个字都不信,即便对方的理由是‘十年未有与家人见面,想要回乡探望。’
陈泽很清楚,这都是谎言,但凡是离开的知青,就没有会回来的。
就像是放飞的鸟儿,永远不会再飞回来。
“你确定要走?张远知道吗?你走了让家里的孩子怎么办?”
陈泽本不愿多管,但想起张远一家老实人,平日待人和善,两家离得较近,去年过年的时候还给自己东西,平时在村子里见了面也时有打招呼,因此决定还是再劝一劝。
希望能够挽救一个家庭。
面对陈泽的问题,站在对面的李秀莲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坚定地说:
“伊水虽然很好,但还是比不过大城市,我想继续读书,想上大学,想出国,不想像他们一样一辈子困在这山沟沟里,等我在城里稳定下来了,会接孩子们进城的,会让他们接受更良好的教育。”
“至于远哥,这些年远哥一家对我是很好,我也很感激,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我和远哥之间没有感情,当初结婚也是因为......我相信......如果有机会,我会补偿他们的......”
‘你就是这么感激的?’
陈泽心中一声冷笑,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感激,但却全然忘了张家过去对她的所有好。
如果不是张家全家把她这个城里来的女知青捧在手心里,当成宝贝来宠,她李秀莲岂能活得这么滋润?
五六年下来不但没有沧桑,消瘦,反而白净了不少,手上连茧子都没有了。
谁家知青下乡是这样的?
这都是张家每天一杯羊奶,一个鸡蛋,数年如一日,用张家父子的血汗养出来的。
这年代农村人想每天喝羊奶,吃鸡蛋,是有多么困难......张家上下从不让她干重活,当菩萨一样供着......这些年村子里没少议论,张远一家对这个城里来的媳妇太过娇惯,张远却不以为意,一心疼爱媳妇......
谁知道最后换来这么一个结果,一句我想要更好,我们没有共同语言,没有感情就草草结束了。
“记住你自己的决定,今后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
陈泽心里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死了心了要走,并且很有想法,也很聪明。
来之前,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理由,已经说服了张家人同意,根本劝不回来。
看到是这么个情况,陈泽也不愿意再劝。
索性也不再说话,直接在申请上签了自己名字。
......
“你一点儿都不奇怪?”
来串门儿的肖红坐在陈泽旁边,手脚不安分地乱摸。
”我早就看出来她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
“你不知道她刚来的时候有多傲气,怎么可能安安生生呆在这山沟沟里。”
肖红撇了撇嘴说道,显然是对李秀莲的事有未卜先知。
陈泽没有心情,拍开她的手,叹了口气道:
“就是可怜了俩孩子,大的才五六岁,小女儿才两三岁,以后不知道怎么过。”
两个孩子长得都很可爱,有时候总爱跑到陈泽家找煤球玩儿。
对于李秀莲说的安定下来接孩子进程,陈泽心中也是不信的,到了城里有了新的家庭,重新有了孩子,还会把前夫的孩子接过去一起抚养吗?
可能吗?
这么自私,理性的一个人可能做出这种不理性的事情吗?
陈泽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与判断。
就在陈泽思索地时候,一只不安分的手再次伸了过来,像是滑溜的水蛇,蜿蜒前行。
耳边传来一声温柔燥热的轻语,
“我也想要个孩子。”
......
李秀莲再次成为时代的先驱,再次开了一个头。
之后的几天,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拿着礼物,找到陈泽,请求陈泽帮忙签字。
甚至后来其他知青点的知青竟然也都跑过来找他这个过气的前场长签字。
陈泽没有收礼物,但都一一同意了。
要走的心是留不住的。
知青返乡是时代潮流,大势所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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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不同意,知青们也会想其他办法,到那时候,男知青有男知青的办法,女知青有女知青的办法......
知青们返乡的渴望是压制不住的,人心也是经不起试探的。
陈泽不愿在自己离开前,看见自己曾奋斗过的地方,变成那般模样。
于是乎,在之后的十几天里,陈泽前前后后签了无数字,共计批准了三百多份申请,每天他的办公室都挤满了人,门口排起了长队......
上次出现这般情景,还是1978年阻止场里继续建房,被工人知道,围堵在他办公室门口找他要说法的时候。
三百多份不是全部,排队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许多不在林场管辖区的附近其他地域知青也跑了过来。
现在大家都是处于病急乱投医的状态,听说鹿原林场这里审批竟然如此轻松,不要礼,不要钱,也不要其他什么,都抱着侥幸心理,疯了一样跑了过来。
这些陈泽当然不能批准。
......
就在陈泽不把权力当回事,疯狂批条子的时候,一层之隔的场长办公室,有的人却是愁得头发花白。
“还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