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然恍惚着问:“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甜?”
若雪道:“嗯,清冽甘甜。”
夕然喝了手中水,叹道:“不知天魔喝了这样的水,还忍心污染么?”
正在这时,忽然山腰处传来几声鹤鸣,若雪问:“重山竟然有鹤?”
夕然道:“前年我回来时,还没有发现有鹤的踪迹。”
若雪道:“那怎么忽然有鹤?还是悲鸣之声。”她懂得百兽亦语,因此明白,“我们快去看看。”说着,二女向着鹤鸣处寻去。
刚到那处,先有三只白鹤引吭长鸣,率先将若雪的目光吸引:“与荆棘门的白鹤相似,莫非是四城五门有人伤重不治?”便觉心中一沉,这时,忽听有人唤道:“夕然姐姐?你怎么来这了?”却见出声者是一个高大的少年。
夕然未先回答,忙先向若雪道喜:“姐姐,你和他果然有缘!”
若雪疑道:“什么有缘?”
夕然附耳说道:“他就是常在你天上大哥身边的人,他在这,你天相大哥一定也在这。”高大少年正是天相——
他与乔晋带着天上来到重山,留天上和一直白鹤在山腰,二人在重山找了几天,天相却怎么也找不到大哥经常带他去的地方,而就在刚才,再要外出去找的天相,忽然脚下一沉,竟被压倒在地。原是天剑与天上气息攸关,此时天上性命垂危,天剑因此预警。
乔晋忙来问:“小兄弟,怎么了?”顺势去扶天相。
“天剑好沉!”
乔晋看去,只见天相背上之剑黯淡无光,早不是古色生香的样子,用上道力试着拿起天剑,直至加至七、八成,才勉强拿起,如此怪事,让他十分不解:“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从来没有啊!”正在那时,三只白鹤忽起悲鸣,乔晋听出中有哀伤之意,忙探天上脉搏,才知他伤情有变,自己替天上疗伤,令天相外出寻水,天相刚出来,却正好遇到二女。
若雪又惊又怕,忙问天相:“你大哥呢?”
听了这话,天相把头垂得老低:“大哥他……”
“他怎么了?”若雪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天相不知如何说,若说实话,大哥伤重难治,天剑都已发沉,白鹤更发悲鸣,可自己尚存念想,如何能这样说;可若说小伤轻伤,时间已过五、六天,大哥怎么还不见醒来?
“他是不是受伤了?”
“嗯……”
若雪更急,忙问:“在哪?快带我去。”
天相便在前带路,若雪、夕然双双跟上。三人来到一处山坳处,正见一个身穿荆棘沉香衫的少年努力使出金、木、水三种恢复功法,正是乔晋,而乔晋身前有一人平躺地上,但见他一身紫金异袍,双目沉闭,面枯唇乌;但闻呼吸微弱,几无可闻,胡须也散了曾见的俊逸之态。
“天上大哥!?”若雪轻轻步在天上身前半跪,抬臂看了看自己黑白衣衫,与眼前人的异袍相去千里,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忽然袭上心头,也将那个萦绕内心、脑海、眼前甚至枕边的器宇不凡的样貌赶了出来,与眼前人慢慢重合。
若雪闭目咬了咬唇,把天上右手紧紧握住,唤了一声:“天上大哥?”天上久未回应。含泪又唤道:“天上叔叔?”还是没有回应。“天上!”仍无动于衷。
听了最后这两字,夕然很觉不好受,悄问乔晋道:“他怎么受伤的?”
乔晋以眼神示意,与夕然、天相来在帐外,他才将那日的事讲了一遍,最后道:“我们三人各尽所学,才让他神魂暂安,起初以为可以拖延十天时间。可是刚刚,他脉象再乱,恐怕又有变故。”
夕然问:“现在脉象如何?”
“脉象忽猛忽潜,乃是阴衰阳弱、神魂两伤之相,恐在濒死之崖。”
夕然点了点头:“神魂两伤之症,普通恢复功法根本不可能有用。你们在使用恢复功法后,以为能拖延十天,其实是他本身的功法或是他那身与众不同的衣服带来的功效。”
“难怪我们会产生错觉。那现在他自己已经无法对抗此伤了吗?”
夕然再度点头。
“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吗?”乔晋心中大急,竟不由自主地对夕然道:“我与他并不相识,可你可知那个魁梧的少年是谁?他是圣兽之后,一个圣兽能跟在他身边,年仅十一岁就能处处为别人着想,他的为人不问可知,方才三只白鹤见他伤情生变,皆悲鸣不已,非正气浩然之人不能令白鹤如此,可我现在竟只能见死不能救!”
夕然见乔晋如此,只好说出一个办法来:“阴魂之伤,可以雪莲花补之,阳神之伤,可用阳泉乳补之,但神魂同伤,若没有阴阳协调的天地灵药,不能救治。”与修道者不同,雪莲花、阳泉乳等药材不但不受制于阴阳协调,而且只会是主阴或者主阳,这才能够长为补阴之伤或阳之伤的药材。
乔晋疑道:“姑娘懂得医术?”
“夕然姐姐就是暮光女神。”天相替夕然回道。
乔晋这才明白:“听闻暮光女神得朱鸾凤大人真传,难道连凤氏一族的生命之力也无能为力?”夕然摇了摇头。
乔晋再问:“那里面这位姑娘是何来历?”
夕然如实回答:“雪姐姐名叫寒若雪。”
乔晋这才知这位被夕然称作“雪姐姐”的姑娘就是极沐寒少城主寒若雪,当年荆棘门之见,二人年纪都小,十年已过,容貌大变,因此互不相识。
这时,若雪走了过来:“那雪莲花、阳泉乳在哪可寻?”显然刚才的话她也听到了。
夕然道:“雪莲花、阳泉乳各自生在极寒、极热之地,所以各得寒热之精华。雪莲花能补阴魂之伤,在于其灵寒之气,阳泉乳补阳神之伤也是一样道理。”
若雪问:“有了这两物,是不是就能救醒他?”
夕然道:“他此刻阴衰阳弱,任何一种也不能单独承受。”
天相问:“夕然姐姐,那要是把它们一起给大哥吃呢?”
夕然道:“更是不可以,雪莲花极寒、阳泉乳极热,两种药材一起喂下,各自的阴阳难以调和,寒热互相排斥,运气好的话,药力只是消散无用,若是运气不好,恐怕会冷热交替折腾,更会增加他的伤势。所以我才说要治神魂两伤,必须要有夺天地造化的药材。”
若雪想了想,再问:“若在寒热两极之处,碰巧有一株奇花异草,而且能够承受这等天地灵华,是不是能够做到神魂两补?”
夕然道:“嗯,可这等天地奇珍可遇不可求。想那雪莲花长在雪山之巅,阳泉乳生在岩浆之地,这样的凶险之处也只是各具功效,要想寒热调和、神魂两补的天地奇珍自然生成,恐怕百年难求。起码,我从未听说过。”乔晋同样也没听说过。
若雪似有所思,一会后才道:“极寒极热之地,我倒想起一个,只是不知会不会有那样的药材。”
夕然问:“在哪?”
若雪道:“北地雪山之上。”见三人面带不解,解释道:“那里本是寒冷之地,可天之殇时,无数天火落下,使得雪山积雪融化,险些淹没整个北地。”
乔晋:“原来如此。”
若雪再道:“只是距离太远,须得借这里的白鹤一用。”
乔晋道:“我答应倒是可以,只是它们……”说着,看了看几只白鹤,面现尴尬。
夕然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久前就坐过那两只。”说着,指了指天上、天相从北地骑来的两只白鹤。
若雪对乔晋道一声谢:“谢谢你照顾他。”又对夕然和天相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二人答应,天相忙去帐篷内背出大哥,将他扶上白鹤。
夕然道:“我和天相就在山上住处等你。”说着,指了指一处山腰。
若雪点了点头,来到白鹤处:“带我们去雪山好不好?”
“这么快忘了本鹤的名字吗?本鹤名叫松林鹤,前几天不是刚给你说过。”
“松林鹤,辛苦你带我们去雪山吧。”
“好吧。”于是松林鹤托上若雪、天上,飞往北地雪山。
乔晋也随之告别:“暮光女神,天相兄弟,我还有事,就先去了。”
见天相还在愣愣看着半空的身影,夕然只好自己回道:“谢谢你照顾他们兄弟。”
送走乔晋,夕然看了一眼天相,先确认一番:“你是叫天下?”
天相摇了摇头:“天下是我二哥,我叫天相。”
夕然道:“天相,你以后也叫她雪姐姐就行了。”
“嗯。”天相说罢,疑惑地问:“夕然姐姐,我怎么觉得雪姐姐有些眼熟呢?”
夕然叹息一声:“她穿的衣服和你大哥的一样。”
天相想了一会,才点着头“哦”了一声,然后默默地坐在地上,手掌按在身边的天剑上,将天剑紧紧握住,祈祷道:“雪姐姐,你一定要救醒大哥,一定要救醒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