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这对兄弟之间从来没有过兄友弟恭的时刻,永远走在互相伤害的路上。
“如果你说的是陈半鲤,那我觉得你的用词并不准确。”
“见到他了,感觉怎么样?”
“我只看了他一眼。”白青微微沉默,接着说道。“我不像玄教一脉修大光明经,能看见过去未来,但我感觉,他和以前的陈清玄很像。”
白数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挑了挑眉道:“怎么说?那孩子长得那么好看,怎么看跟陈清玄也没什么相似之处吧?”
“我说的不是长相。是那种感觉。”
“当年陈清玄普遍对他的形容是像梅花一样阴沉而冷冽,后来那些事发生之后,你我才知道当年的他究竟背负着什么。”
“那孩子...陈半鲤给我的感觉也是这般,同样背负着许多看不见的东西,却过早的认识看清了一切,这种清醒与早慧对他们来说,只是悲剧。”
“后来我想过,如果把陈清玄换成你我,真的能做的比他更好吗?”
白数满脸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大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如此多愁善感?换平常你不应该拿陈清玄的项上人头祭你的剑吗?”
白青平淡地扫了他一眼:“我似乎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你是没说过,可旁边那几座小山不知道是谁砍倒的。好吧不提不提了,用得着这么急吗...不得不说你看的还挺准,但不够。”
“嗯?”白数用一个鼻音来表示疑惑。
“他和陈清玄不一样。”
“嗯?”
“当年陈清玄只有楚意寒一个人可以依靠,而当时凤凰血脉还没有彻底觉醒,甚至当时的楚家是反对他最大的声音,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我和吴谌太过年轻,没有力量,所以当时他基本上是一个人在面对整个世界。他后来会走极端不乏这方面的原因,极致的孤独往往会让人发生异化。”
“但陈半鲤呢?他有他的好舅舅恨不得把整个楚家给他,有教皇暗地里的师门情分,有昆仑院的全力支持——这个他现在还不知道,有连青的传承,最关键的是,”白数骄傲地扬起头。“他还有我这个好老师啊!”
“只要他别走极端,他终会获得所有他想要的东西。”白数用一种吟唱的腔调说道。“他会执掌至尊的权柄,继承一个时代所有的秘密和力量,并终将亲手埋葬那个时代。”
“而最关键的是,”说到这里,白数双臂扬起,向着漫天的花雨,在春风里仿佛赞颂般叹息道。“他有爱啊。”
“爱,终将跨越一切!”
白青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神经病弟弟表演,他对白数的这个样子很熟悉,正因如此,他也很清楚怎么应对神经病。
“你最后那句话是叶枫书里的原话,当年他的书我也看过不少;还有就是,你真以为你们的支持会保护他?在我看来,你们就是他人生道路上最大的障碍。”
白数笑着摇头道:“你根本不知道。”
“这一点上你和他一样,都是中二病晚期患者。”
“中二病?”
“哦,这也是叶枫提出的概念,大概意思是那种认为自己是全世界的中心,总喜欢让自己沉浸在不知所谓的感动里,还抱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当宝贝的死小孩。”
“你以为他是...中二病?”
“不然呢?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只是窥见了冰山一角就认为整个世界都在针对他,天天跟全世界都欠他八百万一样,竟然还对他的好老师大吼大叫,真是伤透了为师的心。”
“他的父亲要杀他,也是假的吗?”
“那个确实是真的,但那又如何呢?”
白青沉默。片刻后,他盯着亲生弟弟的眼睛,缓缓说道:“你不能因为你恨父亲,就把陈半鲤也代入一个弑父者的角色里。”
白青的一句话让白数脸上浮夸的笑尽数收敛。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大兄,眼神里再不见一丝笑意,只有漠然。
许久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寒冷。
“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哥哥,其实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中二病患者,不是吗?你天天抱着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理想枯坐山中,磨了这么多年的剑,有用吗?姜煜照常躲在他的京都里算这算那,魔君不是也依然活的好好的?”
“你总觉得我不成熟。这么多年了,其实真正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往前走的人是你啊,哥哥。”
一片花瓣打着旋飘了下来,落在地上。
白青沉默地看着前方,只有地面上被踩开的两个印记,才能证明先前这里有人来过。
很久之后,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任由花瓣将身前的长剑缓缓埋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