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中被丢在马厩外的兵卒渐渐醒了过来,他们慌张地左右观望,终于看到对面山林里有星点闪烁的光,朝着那光匆匆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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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杨暮客与季通已经回到了驿站,两人站在柜台后面的账房门口。
小道士轻轻撩开帘子,果然屋内还有那甜腻的味道。一排人静静地靠在墙边睡着了,杨暮客轻轻蹲在一位老者面前,季通手持骨朵默默地站在他背后。
“老人家,不必装了。”
老者缓缓睁开眼睛,浑浊发黄的眼珠打量着小道士,“小老儿拜见道长和这位英雄。”语气低声无力,看来这些迷药老者吸了不少。
这话说完又有几个装晕的兵卒半蹲着起身,手中还扣着武器的握柄。
老者叹了口气,双膝跪地正坐,对那些戒备的兵卒挥了挥手,“你们不用戒备,使劲了力气也伤不得这位道长和这位英雄一分一毫。小老儿名叫李糖。甘甜糖。”
杨暮客借着屋内的灯光打量着老者的面容,一脸风霜憔悴不必多说,左面颊有淡青色的刀疤,是个毁谤之罪的谤字。唇薄,天仓地库皆缺,福寿禄不存。但其目中有神,非失德之相。“李老先生先让侍卫传话吧,贫道与家姐一行之人对你等并无恶意。撞破了你们行程实非本意。你我双方相安无事最好。”
“小老儿谢过道长宽宥。”
杨暮客伸手插着老头儿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却发现老头儿的膝盖去了髌骨,腿站不直。
那老人腼腆地笑了笑,“受罪之身,让道长见笑了。”
杨暮客皱着眉看了看季通,季通拿着骨朵也不知如何是好。
老人被架着胳膊后仰看向边上的侍卫,“小四小五,你俩过来帮忙。于海,你去找校尉,报与他无事便可。”
“是。”
那名叫于海的军士撩开了门帘跑了出去。
小四和小五将李糖扶到椅子上,李糖拍了拍二人,又往前挪了挪,不敢正坐,只是坐了个边儿。
老人挺胸抬头,摸了摸发髻的碎发,双手按在双股上开口说道,“我不知贵人一行目的是何,方才外头起了干戈,却也不是我们本意。我等身有要事,不敢多言,还望道长谅解。”说罢李糖坐着抱拳对杨暮客拱了拱手。
杨暮客抿嘴一笑,“不过是场误会。我与家姐非是西岐国人,路过此地,只为休息,其余一概不知。不知我们要休息几日?”
老人展颜道,“过了今晚便好,不敢耽搁贵人行程。”
“既然误会解开,我等就不打扰汝等办事了。季通,走了。”
说罢二人上楼回了房间。
夜深了,听闻楼外响动不绝。换过衣衫的季通皱着眉头,他掀开窗缝看着外面,乌漆嘛黑,也不知他在看个什么。杨暮客只是静静在床上打坐。
“道士你都知道了?”
杨暮客闭眼哼哼一声,“知道什么?”
“这些军士要做的……”
杨暮客睁眼看了看季通紧锁的眉头,“你认识那老人?”
“认识。”
“那为何当时不说?”
季通回身看着道士,木讷地说,“你与小姐不是西岐国人……”
“即便你是西岐国人,你身为刑部马快,该当如何?”
季通却不答了,又侧身看向窗外。
外面人马开始嘻嘻索索的集结,有从山中下来的,也有从官道小声跑来。不多会儿岔道上出现了一辆马车,马车上的火把照亮了明晃晃的刀兵。
分配兵器甲胄,几人从马厩中牵出战马,斥候骑上马后先行离去。
季通迷茫地看着窗外,“李先生三十多年前因诬告案发配充军西岭,我在西岭行伍里时他是我们的文书教头。据说他与当今太师是同学,后来又成了仇敌。如今这幅样貌也是拜太师所赐。老人在西岭军虽然只是个教头,但却掌军师职权。我与同袍都很敬畏他。”
“听得出,你不觉得他是坏人。”
“当然。李先生为人正气……”
还没等季通说下去,杨暮客却打断道,“可是他们却在王都的必经之路上集结兵力。”
季通脱口而出,“李先生绝对不是反贼!”
“你再想想……”
季通放下窗,憋着气来回踱步。
他抬头看着闭眼打坐的杨暮客,一脸祈求的神色。“怎就到了如此地步?”
道士不答。
学了七十二变皮毛的季通噗通一声跪下,面朝东南。正当是岁神值守方向。五体投地,叩拜再拜。
道士终于叹了口气,“兵者,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