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汇看了布,核实了尺寸。那些挑夫拆分好搬了下去。
季通拉住徐汇说要请客吃酒。徐汇摇摇头说酒就免了,恰巧饭时可以凑一桌。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季通就打通了这集市的关系。可以说他当捕快这些年练就的一身本领着实了得。
那卖花袄的能摆在集市最显眼的地方,却卖了最不易卖的物件。边上还是个卖炭翁,他也不怕脏。本该卖吃食的地方这两个摊子放那太出格了。
季通暂且推论他们是地头蛇,事情果如他预料一般。那摊主很快找来了这集市里能说上话的人。
他凌晨快马加鞭走了一个时辰,若套上马车官道上慢慢行驶便要慢上许多。杨暮客要早课,小楼姑娘每日都要洗漱后用早。那一行人收拾好出发也定然是晌午了。此时他心中估摸还有三个时辰左右,他们会抵达集市。
三个时辰,找出那些伏击的歹人。难度不小,但是已经有了一个好开头。现在距离伏击时间不多了,他们必定联系紧密,甚至可能聚在一起。客栈里的人之所以被排除,因为全都出去了。有正经营生自然不是他要寻找的对象。
客栈一楼提供吃食,季通与徐汇相对而坐。徐汇挑挑拣拣,不吃肥肉。季通则是大快朵颐,来者不拒。
季通时不时打量店外路过的人,徐汇则打量他。
“勋贵之后?”
季通听了徐汇的提问愣了一下,这下发愣巧妙而恰当,脸上更露出了些许尴尬。
“你吃东西虽快,但家教得体。”徐汇将筷子放在一旁,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叠通票,数了数。“两文一厘太欺负人了,我算你两文三厘……”说罢点了点钱放在饭桌上推过去,用餐巾擦擦嘴,放在桌角。起身站起来走了。
季通望望四周,钱收起来快速揣进怀中。低头不吭声继续吃饭。
饭后季通出了客栈直奔车行,马车车行不但有本地的货运马车,还有停车场。打着租车的名义进去看了看马厩,马是分群的。相熟的自会聚在一起。
伙计指了指自家车行的马,季通看了看,问了价钱,说要思量一下。
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人和马。
此时他在本地商户眼中已经有了一个合理身份。行事大胆些许,开始频繁出现在与货运相关的场地。但找了半个时辰,没有半点线索。
自家少爷说数十人奇袭行凶。那刀兵甲胄非是小数,不用货运之法掩藏,还有何种方法呢?
回到客栈,他瞄见了那路口不停打望的卫兵。思绪通了。
他回到房间,收拾了下地面床铺,推开窗支上叉竿。远眺用余光看着楼下。卫兵和徐家集市的人并没有交流,不论是言语上的,还是目光上的。
路口的卫兵是做什么的?他第一次来周上国,自然不懂此地的驻兵条件。但他不能寻人去问,因为他不知这徐家集市里是否还有内应。眺望了一会儿,丁字口来了北方南下的车队,季通噔噔噔下楼跑了出去。
“诸位可是去港城?”
“是。”
“能不能顺带捎我一路,这冰天雪地。租车太贵了……”
“驿站不是有通勤的马车吗?”
“有是有……”
“你小子还想不花钱么?”
“不如您说个数……”
“驿站二十文,我这十五。成么?”
“成!”
季通在那路口拦车时看明白了那卫兵的装束。胸口上有“保全”两个字,保全的字下头还有两个“驱妖”的道家篆文。
这个卫兵对南下的车队毫不在意,一手扶着长戟,一手按在腰间的号角上。最不可能的,成了现实。卫兵的视线一直延伸到从南往北那条官路的尽头。那厨青道长的坐骑是的白鹤,定个妖的罪名不为过。那身为妖鸟的主人,厨青成了妖人自然合理。与妖人同行的,自是绝非善类。季通低头一瞬就理清了对方的想法。
对付天妖需要机弩,而且是大弩,要修在高台之上,要有道院学士刻画阵法。季通与那卫兵擦身而过,以那卫兵的背影为中线抬头看了看。果然那集市街面的楼房后面各修了一座四方台。他一直关注街面的人,却没注意到这楼后还有弩塔。
小主,
塔楼上亦有卫兵站岗,他们的视线也是盯着南方的天空。
那么,那些准备奇袭马车的兵卒又藏在哪儿了呢?
若是以妖袭名义动用兵卒,从那士兵吹响号角,着甲的兵士组成队列阻于路口。响应时间定然极短。
回到房间后他环顾了整个集市,没有一个像样的制高点。离路口最近的便是这家客栈了……
等等,客栈?
他取了叉竿放下窗子,走到走廊。回忆了一楼大小,然后看见走廊尽头是面封死的墙。三十床的通铺一间大约十丈长,两丈宽,二楼走廊宽五尺。二楼十二间房,一间房宽约一丈,长约两丈半。他没上过顶楼,不知那甲子号房多大。但是现在已经能看出来,二楼有五丈长的屋子不在这客栈里头。那一楼呢?一楼就更小了。楼梯下是热水间,只够烧水的灶台和一个浴桶的空间。前厅,前台,加上后厨。虽不知后厨多大,但视觉上远不如二楼大。那么也就是说这客栈后堂也被分了出去。
季通长吁一口气,静静地走到走廊尽头,耳朵贴在墙面上。对面的楼下果然有声音传出来。嗡嗡不清的说话声。好似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季通拍了拍额头,若是入住之时早些注意这客栈的地形,怎能此时才发现异常。
他盯着楼梯口轻声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进屋取了那空了的包裹。下楼退房。
柜台后是白班的店小二,那店小二喊了声长工检查房间。
季通问出了一锤定音的问题,“咱这菜是后院自己种的还是外头采买的?”
店小二翻开账本打量了下季通,啧,“怎么,不合客人胃口?这大冬天哪儿来的新鲜菜。肯定是外头采买。后院是防妖卫所,种不得地。就算你想吃新鲜的,也得去那街道里头的兴运酒楼。他家地方大。但那价格估计你看了肉疼。”
长工走下来说房间一切如常,还收拾干净了,不用再忙二遍。
这时那店小二的脸色才好看一些,“您算是个讲究人,但如今破落了。也别挑这挑那。”
季通自嘲一笑,“我算个甚讲究人。头一回出门在外,还第一次听说客栈和卫所建在一起的。”
那店小二却撇了撇嘴,“屁。还不是那卫所当官的贪财,卖了大半产权堵上了账目窟窿。小爷也不怕那些隔墙的听见。反正都是一帮新来的泥腿子。昨儿晌午也是在这吃的饭。叮叮当当,跟没了阿母的盲流似得。”
出了客栈,季通眼巴巴地看了看天。还是阴着。路口的日晷没用,转头看了看店里的沙漏,未时才过一刻。
少爷说能报官就报官。可这卫所兵痞报了官有用吗?
徐汇就是这家店的掌柜的,他早就看出来了。这条街都是徐家商号的人。那些歹人要在这动手,徐家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