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提点(1 / 2)

清早,整个村庄还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一层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错落有致的农舍。

李家院子里的树枝上,挂满了晶莹的霜挂,清风吹过,簌簌落下,宛如细碎的水晶散落一地。

空气寒冷而清冽,呼吸之间,仿佛能让心肺都被凉意浸透。

虽然时辰还早,但李家众人已经齐齐起床,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李传真安静的吃着早饭,她不说话,饭桌上就显得格外沉默。

王氏今日难得打扮了自己一番,她在脸上抹了些腮红,让她看上去有些气色,一夜斑白的鬓角被她梳理的一丝不苟。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往常,甚至比平时还要显得美丽端庄,只有不时颤抖的筷子暴露出她的些许异常。

生活还要继续,无论发生什么,她们一家人都要坚强的活下去,哪怕,是为了那些为保护她们而牺牲的亲人,有时自己的命,不光是自己的,还要连同死去的人的那一份,大家一起活下去。

”娘,我吃好了,今天要去学堂,我这便出门了。“

”好,你去吧,我儿路上慢些,要听夫子的话,用心读书,下学了早些回来,娘在家等你,晚上做红烧肉给真儿吃,你可不要贪玩儿又跑去别处了……“

王氏絮絮叨叨的一直将李传真送至门口,李传真像寻常学子一般步行前往学堂。她瘦削的身影在浓雾中渐行渐远,很快消失不见。

王氏依然眼眶含泪,倚门远望,直到她看不到李传真的身影,王氏忽然激动的往浓雾中追赶过去,

”真儿快回来,不要去了,你哪儿也不许去,快回来……“

好在周氏一把拉住她,王氏这才伤心哭泣起来,二人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看着二人哭哭啼啼,婉月在一旁十分习以为常,她想了想,打断了哭得正欢的两人。

她扯扯王氏的裙角,轻声开口道:”大伯母,村里有这么多厉害的年轻猎手,比哥哥厉害的人物比比皆是,为何他们一定要选哥哥干活儿呢?您可知道大伯和哥哥,他们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王氏果然不哭了,她脸色一变,连忙捂住婉月的嘴。

低声道:”乖儿,不可胡说!“

然后王氏抱起婉月,左右四顾后,确定方才的话没有被旁人偷听了去,连忙让周氏关好院门,她直接抱着婉月飞快往屋里走去……

李传真到了学堂,这是她第二次来。她第一天来这儿的时候,就是不知道座位。也不管前身之前有没有固定的座位,她只随便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座位不远不近,既能听清夫子讲学,又不至于让她太过显眼。

为此还和旁人争吵了几句,不过最后王夫子做主,还是让她坐在了她自己选的这个位置。

王氏特意给她缠了一块围巾,用于遮住她脖子上的银环,以免引起旁人的关注。

清晨的雾气重,李传真一路走来,衣服鞋子都有些湿气,装着笔墨书本的藤箱上也有露水。

李传真拿出手帕细细擦拭,书本在这里是贵重之物,若是损坏弄湿,未免可惜。

她清晨出门的早,学堂里只有她一人。李传真慢条斯理的从箱子里拿出笔墨,在桌上一一摆放整齐,又拿出书本细细翻看。

也不知王夫子讲到了哪里,她索性把之前从夫子处借来的几本书都带了过来,免得一会儿夫子讲课自己带错了书。

她有过目不忘之能,虽然不解其意,却能囫囵吞枣的速记下来,李传真快速翻看,不求理解,只管在心中背诵。

她背着一会儿,忽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扭头望向窗外,便见雾中渐渐显出一道人影,来人正是王夫子。

夫子今日来这么早么......

李传真站起身,她立于学堂屋檐下,远远的瞧见夫子前来,便是深深一揖。

王夫子年纪大了,他拄着拐杖,到了近前,看清来人,这才对她微微点头。

王夫子带着李传真去了旁边的耳室,此处是王夫子教学之余,休憩喝茶用的小室。

师生席地而坐,静默无言。

王夫子审视着李传真,目光久久停留在她遮掩起来的脖颈处,他率先开口道:“诶,老夫原以为你不会再来读书了,不曾想你还有这份向学之心,甚好。

既然你已经入了这场乱局,也不要再多想什么。”

李传真依然沉默以对,她始终低着头,王夫子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我师生一场,听老夫一句劝,勿要怀恨在心,安心做事,往后再如何艰难,总会有你的一条活路,你”

李传真的头低的更深,她卑微道:“夫子说的是,我能活下来全赖大人们的恩德善心,传真心中无怨,不敢有恨。”

王夫子捋了捋长须,深深的叹息一声,他目光深沉的看着李传真低垂的头颅,缓缓说道:“你,当真无怨么?若是无怨,那便是最好,你尚且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学你父亲那般,心怀怨怼,恨意滔天,非要以卵击石,宁死不屈,便是一条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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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传真握紧拳头,而后又缓缓松开,她笑道:“是,传真无怨,成王败寇,强者为尊,大人们能看上我,让我能为村子出一份力,是传真的荣幸,何来怨气之说?

父亲是父亲,我是我,传真是个识时务的人,夫子多虑了。”

见她笑了,夫子也笑了起来,他接着说道:“传真,你不必瞒我,你若有心结,在老夫面前尽可直说无妨,我也可以为你出出主意。

说起来,老夫其实与你父亲关系甚好,当年我也这样劝过他,可惜他听不进去,你比他强,相信你未来也会比他走的远。”

夫子忽然凑近她,他表情严肃,问道:“传真,此处并无第三人在,你尽可与我交心,我最后问你一句,当真无怨么?”

李传真以头抢地,诚心道:“传真敢对天发誓,我心中绝无无半分怨恨!

多谢夫子还记挂先父,父亲大人有夫子这样的亲朋挚友,相信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定会含笑九泉的。

夫子不必担心我,传真自幼胸无大志,不过是俗世中的一叶随波逐流的浮萍罢了,大人们只要愿意留我一家人的性命,传真便是肝脑涂地也无怨无悔。”

王夫子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他伸手扶起李传真,点点头,道:“好,你做的很好,记着,日后不管谁问你,你都要像今日这般回答。

你真是懂事了,比你父亲想事情想的透彻许多,他是太过刚直,不然,何至于此......”

话说到动情处,王夫子抬手擦擦眼角,李传真也是感动不已,她拱手道:“夫子,还请勿要太过伤怀。”

王夫子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即又缓和了一下语气,柔声说道:“老夫其实一直都是不赞成村长他们这种杀鸡取卵,揠苗助长的做法的,此法灭绝人性,惨无人道,实乃是毁人根基,强行提升武道之绝路。

唯有万中无一的武道天才,心性狠绝之辈才能熬得下来。

你能活下来,我很意外,以往,确实是我看走眼了,你不愧是他的孩子,果然生来不凡。”

李传真态度谦卑,她沉声道:“夫子谬赞了。”

王夫子看着似乎毫无怨言,卑微伏地的李传真,嘴角几不可察的勾起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