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因为魔素溃烂发紫,甚至有些魔化的手臂,安比露出疑惑的神色,她不理解为什么利米特会自己扣破自己的伤口,这种和那个半龙一样的自残行为让她感到极度困惑。
利米特又不是那些体魄强大的种族,在没有那个圣女在的情况下,他要是失血过多可是会轻易死掉的。
无论如何强大,哪怕掌握能够轻易毁灭一个国家的魔法,利米特的肉体终究只是普通常人的肉体,只要破坏了头部和心脏就可以轻易致死。
“哪怕再痒你也不能去扣啊利米特!”
安比卸下对自己的警惕,魔帝才得以仔细观察起她那烙入灵魂的魔法,那扭曲且不可名状,散发着令人感到诡异的渗人气息的魔法,被设下了禁止观测的防护法术。
看来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位‘术精灵’,严格上来说和雷娅一样,她们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都已经称不上是严格意义上的‘术精灵’了。
结果雷娅是成功了?
所以另一个自己才没有杀死这一个术精灵?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尝试着将其他的术精灵也给拯救呢?
不对,雷娅应该是失败了,魔帝得出结论,自己纯粹是没有手段能杀死这个特别的术精灵。
这个术精灵居然是这个时间位面的例外,是世界混乱证明【特异点】。
她的死亡会让世界回溯到被设定好的时点,她的生命直连着五帝的力量以启动这个术式,这是堪比神器,堪比五帝之力本身的美妙绝伦的工艺品,简直堪称神迹。
而这制作的方式和手艺,毫无疑问来自......魔帝这才认出眼前这个黑发年轻人的真正的身份,恰好推演魔法也完成验证。
“利米特!别睡啊,别别别!”
利米特脸色惨白,他已经疼得昏厥过去了,安比这下子也满头大汗,这种情况又能怎么办?
“你的伙伴陷入灾难性的思维了,内分泌也朝着消极的方向高速发展着。”
魔帝忽然冷不伶仃地对着安比说着;“或许是因为伤势,或许是想起了痛苦的回忆,无论是哪样,你不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吗?”
“要你管!”就算这样说,安比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才好,可以确定是魔素感染。
明明背着自己的时候利米特还说;没关系我身上还残留着克莱尔过剩治疗。
而唯一能拯救利米特的手段,【命运选择】刚刚在打领主的时候也用掉了!自己太亢奋了,就为了在利米特面前表现自己.....明明就算不用那根棍子也可以的。
对了,这种时候好像要截肢!不对,好像不对。
结果只要还留在这个空间,魔素感染还是会再一次发作的,而且自己就算能用蛮力替利米特止住血,他的身体能不能忍住那种痛苦也是个问题。
“利米特!利米特.....利米特。”
安比呼喊着他的名字,抱起利米特将他的头枕在怀中。
明明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明明眼看就要赤诚相待了,一切的真相,这么多次的轮回,这些数不清的苦难,眼看稍微有些意义了!
这个世界要是没有他那又有什么意义!安比看着虚弱的利米特,她的内心也虚弱到了一个地步。
大颗的泪水从术精灵苍蓝的双眼一粒一粒地滑下,滴落在青年干燥的嘴唇上,魔帝俯视两人露出困惑的神色。
“魔帝!求求你.....”安比做出了最初的自己绝对不可能做的事,她不能接受利米特就这样死去,也不希望在这种要紧时刻依赖那不明的轮回之力,她希望利米特活下去。
“求求我什么?”
“救救利米特吧!只有他才能帮助你修复核心不是吗?!所以快救救他,我会替你说服他修复核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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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不就是这个男人的愿望吗。”
魔帝一脸古怪,好像尊重利米特的意志闭修复天之宫还要重要一样,安比可不知道魔帝有什么要尊重利米特的理由,只觉得这个人在故意恶心自己。
“你说什么?”
“这个男人要是想出去,他早该出去了,可他无法依靠自己的意志,而是指望外界的拯救。”
“那不还是因为我们被你困在了这里!!”
“我根本没要困住你们。利米特没有理解障碍,只要他理解了核心该怎么样修复的话,这个空间就应该马上解除才对......我的猜测是,他有什么难以释怀,尚未解决的心结占据了他现在的思维。”
“能不能说人话!”
“巨大的困惑让他无法正常思考,害的你们走不出这个‘困境’,他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
“那是,什么.....?”难道是利米特察觉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毕竟离得那么近,还差点就做了那种事,他就算察觉到了也不奇怪吧?
所以他很困惑?不困惑才奇怪吧?所以才说啊安比!你啊!明明之前还说要等着找机会告白身份才.....你到底是猴急个啥!
“嗯,想必他自己也察觉到了吧?幻帝——他自己不就是幻帝自反性的体现吗?不仅仅如此,他还是最多幻帝碎片的持有者。那个奇特的妖精既然都称呼他为主人,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持有幻帝人格体现。
魔帝则是给出他所认为的利米特的困惑。
“如你所见,和他自称的一样,假如技术本身就具备思想,暗中规定着我们如何按照技术的模式和世界互动影响着我们的思想,那幻帝的碎片中蕴含着的,显然就是幻帝对这个世界交互模式的全部理解,那这样说的话......他和幻帝的根本区别,只是肉体差异而已。”
“什么......?”
哪怕魔帝说的语言是安比能够轻易听懂的王国标准语,可不知道为何那些词语连接在一起组成一句话后,变成了安比完全无法理解的含义。
“还很难理解吗?我还以为我说的足够好懂了,那么我直接这样说吧?尽管这样说不完全准确,可对那位的描述,‘准确’本身就毫无意义,祂自己也厌恶着那种确定性吧?
“毫无疑问,利米特·克里尔就是五帝之中最捉摸不透、最神秘莫测、蕴含所有可能性的——【幻帝】。”
“......果然还是应该给你灭了。”
安比咬牙切齿,她打心底里觉得魔帝在欺骗自己、把自己当傻子耍。
利米特是幻帝?怎么可能!这两件事根本不可能放在一起联想,而且利米特他是要杀死五帝的,最神秘幻帝也好,还是最温柔的龙帝都不放过!利米特他......
那真的是‘他’吗?
“你说的对。”
魔帝却莫名赞同起安比的话,这让她愈发恼火;“毕竟他真的是【幻帝】,这样就无法解释为什么他要将【特异点】转移到你身上了,如果他单纯地想自取灭亡,那你反而会成为他最大的阻碍,这简直就是自我矛盾,仿佛是幻帝有两个自我互相攻击着一样。”
因为这个术精灵身上的术式会让一切回溯,唯独她的认识/灵魂是回溯的例外。
魔帝托住下巴,意识到要去猜测一个疯子的动机,要去推测幻帝的思想还是太困难了。
“不过我还是能举出几种可能性,你也可以记忆一下,以便应对各种各样的情况......”
懒得去听魔帝在那里发神经一样的自言自语,安比觉得自己真蠢,居然还想着依靠这个变态非人类。
安比把魔帝的话当做是噪音,她要把最后的时间放在陪伴利米特身上,她将利米特轻轻搂起,用脸颊蹭着他干燥的皮肤。
这却让心中的痛苦加倍,好像要比利米特杀死自己时要更甚,本来安比还以为自己都已经习惯痛苦了,结果谁能想到痛苦这件事这么折腾人。
凡事还能够感受得到的痛苦,总是当下的痛苦,也总是比过去任何痛苦都要更加强烈的痛苦。
痛苦这种事,根本不可能习惯,除非变得不在乎一切。
安比这才意识到,说自己已经习惯了痛苦是多么自私的一句话,这不就是等同于说自己其实什么都不在乎吗?
一直以来的自己都做了什么呢?只是一个劲地怪罪他,沉迷在那种伤痛中无法自拔,自顾自地认为是利米特一直以来都在欺骗自己。
因为背叛,所以自暴自弃,变得什么都不在乎,无论是生活还是过去的意义。
只是依靠着打倒魔帝,打着为同胞们复仇的名义活动着得到自我安慰,可实际上根本不在乎也不想去了解术精灵被灭族的原因,也不想了解魔帝和关于这个糟糕的世界的一切。
安比那时只想着尽快履行完复仇的‘义务’,最后捂着双耳,蜷缩在角落直到这个糟糕的世界被毁灭。既然魔帝死了,那术精灵们为什么会死,和他为什么要做这种邪恶的事,这些问题都失去了意义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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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无论怎么样逃避,自己总是会在末日后再一次睁开双眼,那种空虚一如既往地袭来。
就像是诅咒一样,重复没有他的生活,又一次踏入枯燥无聊的复仇。
这次轮回要后悔的事情太多了,犯下的错也太多,眼看要成功却落得个狗啃泥也是对自己的惩罚吧。
明明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总算是拿出勇气来,决定要再一次和他拥抱在一起了。
这一次不是自己等着他来看着自己,认同自己的价值,而是自己主动的去拥抱他,可结果居然落得个这样滑稽可笑的下场吗?
“不仅仅是你,我也有错,对不起利米特现在我才知道......”
利米特杀死自己这件事的意义在安比脑中彻底改变,她回望竟然开始觉得奇怪,既然拥有了这样的力量,为什么自己那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就去了解利米特呢?为什么不去考虑他是不是也需要自己的帮助呢?
愣神凝视这术精灵依偎着黑发青年哭泣的模样,魔帝的脑中浮现过去和雷娅相处的种种,他停下了自顾自地解说和分析。
“闭上双眼时世界不会继续,只有着眼未来才能开辟全新的可能性。虽然有悖我的原则,可还是让我来帮你一把吧术精灵。”
魔帝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说到,明明刚刚请求他时他又在推脱,搞得安比根本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他。
“我,应该没有拒绝的权力,对吧。”安比怒视魔帝,护住利米特的模样,像是下定决心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他。
“和你说的一样,这不取决于你需要与否,为了天之宫和我对雷娅誓言的延续,也是为了这个世界的秩序——你们必须要走出这个困境,接受我的祝福(诅咒),然后,活下去。”
魔帝的幽灵不由分说地用自己仅剩的魔力发动了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