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鸣同志？”

赵一鸣刚走出办公楼，就遇到了一个中年男人，干瘦，看着挺干练，就是头发有点少。

“对，我是。您是？”

“王川，采购科的科长。算是你的上级。”

“王科长，您好。入职的时候，没见到您。”赵一鸣笑着敬了根烟。

“现在采购科日子不好过，我也跟着忙活忙活。要不然，食堂那边都没法开火了。”王川也没客气，接过去了。

“这么难了么？”

赵一鸣也是不了解情况。

主要是前身不知道，他也没来多久。

“还是难，比前两年还好点。但是也是收不上来东西，特别是肉。咱们厂的工人，那都是出力气的活儿，不吃肉，哪有力气。去年三个工人脱力被砸死了。前年，六个人啊，就因为脱力，钢材脱落……再说大前年……”

王川那是红着眼眶，捏着烟，越说越哽咽。

“科长，您节哀一下。要不，您直接说正事。”

赵一鸣看着他这个架势，似乎要说到解放前啊。

“唉，小赵啊。我心痛啊。咱们每个工人，那背后都是一家子等着吃饭呢。我现在还能想起，他们一家老小，面对着家里唯一顶梁柱尸体的那种眼神，那种绝望……我夜不能寐……”

王川失声痛哭，当然了中间还不忘抽两口。

赵一鸣看着他这个样儿，也是挺无语的。你一个采购科的，还轮到你去慰问家属了？

“科长，说正事吧。这烟都快抽完了。”

“好。今儿我看到，你让人送来的猪肉？好肉啊。那不是猪肉，那是全厂工人的希望啊。那是他们以后的血汗，那是……”

“正事，正事……”

让他这么一说，怎么感觉自己成了程昱呢。

“小赵啊，你看，能不能多加点肉？”

“不是够任务就行了么？”

“那是一般人，那是普通员工，那是他们那些没本事的家伙，那是平庸之辈。你不一样，和他们不一样。从你进厂那天，我就看出来了……”

“你那天没在。”

“那不重要。我就知道，你是人中龙凤，凤毛麟角，角……狡兔三窟……”

“狡兔三窟？”

“就是说，你有才啊，机智，就是机智，聪慧。对，有远见的意思。你是我们科未来，整个厂的希望。就你这丰功伟绩的，肯定会被狠狠的镌刻在你那碑上。一个碑上都写不下，那比一般人那碑都得大……”

“停。科长，过了。我就是个普通人。再说，都让您说坟里去了。就是多要点肉呗？”

“就是？嘿，我就喜欢你这语气。瞧你这用词，就是比我强。确实就是想多要点肉。我这么和你说，只要你把肉带回来。你就是偷的，抢的，我都能帮你摆平了。”

“这么厉害？”

“当然了，只要你能带回来。怎么来的，我不问，有肉就给钱。有事，你找我。”

“那没问题，我尽量去弄。那个工具的话……”

“有车，科里的三轮以后就是你的了。随便用，还不够的话，我去找运输车队的队长，咱能开解放去接你。”

“那就行。那我回去准备准备。”

赵一鸣扭头就走。

二鸣把三轮车骑回去了。

“科长，您可真敢说。您摆的平么？找您，有用么？”

赵一鸣刚走，墙边就跑出来一人，张口就问。

“没用啊。我也没说我有用，我让他有事找我，我帮他分析分析不行啊？我不这么说，他能放心么？再说了，去偷，去抢，也没地方啊。现在就城郊那国营养殖场有肉。”

“周围全是部队，谁能抢的出来？除非走走关系，拿点计划外物资。这用得着我出面么？再说我出面有用么？我要是能搭上关系，用得着骗……能拿出来一扇猪肉的人，就不差那一头两头的猪。”

“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王川说道。

“您当这个科长，反正我是服气。要不怎么说，您能当上科长呢。您这哭戏去天桥那，一天怎么也得要回来三五块的。您就损吧……”

年轻人说着，转身就跑。

“唉，都是为了吃肉嘛，不丢人。”王川落寞一笑，扭头也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