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汪洋之中,只有偶尔可见裸露出来的谁家的半截房子或者阁楼。浑浊的水中漂浮着的除了树木,倒伏可见的玉米杆的金黄色花序已经发黑霉变,各种死亡的散发着难闻气味的甚至是膨胀到非常可怕境地随时都会“嘭”的爆出内脏的家畜家禽也能看见,甚至还有半截的桌椅板凳衣物,没有上油漆的棺木等等。
“怎么了,梅子,害怕了?”蓝祖成问。
“爸,你回去看了吗?”
“看了,我们的房子虽然老,但好在还结实,并没有倒塌,倒是你宏景伯伯家新盖的房子却是塌了一面山墙。不止他们家,就是远一些的你三叔家里,也是一样,最倒霉的就是你战一伯伯,他们的新房完全都倒塌了”爸爸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的说:“幸亏当初听你了一句,要是我们盖了新房,被这大水一淹,也不知道会不会像他们的一样了。”
会成什么样子呢?蓝新梅却知道,即使盖了新房,这次的大水也会冲的一干二净。
新的庄基地就在村子的西头,是整个村子最靠西边的地方,和隔壁的朱氏庄园相连,而两个村子的中间,就是大大的一个池塘。
生产队的时候,这池塘就是整个蓝家大院的吃水来源,自从生产队散了伙,大家也都各自分了生产队多年来的剩余物品,土地分到户,池塘,却没有人要了。而蓝新梅的新家,就是紧挨着这个池塘。
往后几年,这池塘就慢慢的变成了臭水池子,再往后,宅基地吃紧,就有人慢慢的填埋了整个池塘,在上面盖起了房子,再往后。。。。。。
水虽然并不是很深,但眼前这一幕却也是令人伤心,大水不但冲毁了村庄,同时也冲毁了田地,本来只要个把月的时间就可以收秋了,大水却在一夜之间淹没了土地,村庄,淹没了几万人的希望。
“爸爸,这一次大水,死人了没有?”蓝新梅问。
“听说淹死的是有人,不过好在我们离河道最远,跑的最快,倒也没有听说谁家有人淹死的事情,只不过,就是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恐怕在这水中都泡的馊了。”爸爸蓝祖成心有余悸的道:“还好我们跑的快,还带了些东西出来,对了,要是当时。。。。。。算了,不说了,都过去的事情了,看来,爸爸还是听我们家新梅的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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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新梅抿着嘴无声的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对于父亲这一辈的人来说,好不容易才过上了一日三餐不愁的好日子,只不过短短几年的好光景,黄河这几十年不遇的大水冲过来,冲毁了许多人家新建的砖瓦房,冲毁了即将收获的秋粮,好不容易攒存的家私,粮食,牲畜,这简直等于是间接的冲毁了许多人的家和以后的生活,甚至是未来的希望。
父亲有些感慨是当然的,按照父亲兰祖成自己的意图,当然不希望自己仍然居住在这样老旧狭窄的草屋之中,政策放开了,不在讲究出身成分,可以光明正大的挪挪地方,用自己十多年积攒下来的一点儿积蓄改善居住环境,本来已经要在申请下来的宅基地上破土动工了,若不是蓝新梅恰好此时大病了一场,一直高烧昏迷了半个多月才醒过来,若不是蓝新梅推说她大病初愈要自己的父母多陪陪自己,若不是蓝新梅推说盖房子又不是急需立马的事情,又不在早晚这几日,说不定父亲兰祖成早已经情人挖好了地基,甚至于盖起来房子了。
蓝新梅心中也在感慨,自己偏偏是在这场大病中醒了过来,可醒来的却已经是三十多年之后的自己了。
前世是怎么样的?大概只是因为扁桃体炎发烧昏迷了几天罢了,没想到明明从医院的住院部坠楼而下的自己,竟然回到了自己幼年时期的病体之上。
蓝新梅那时候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苍天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