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自流手一扬,止住众人,淡淡地道:“大人放心,明日江某大婚,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动手。”
潘凤山大喜,三拜道:“江大侠一言九鼎,下官就此谢过。”
江自流不再打话,缓缓走向小雁塔。到得塔门外,见门上一把锁锁着,锁上尽是蜘蛛网,便随手破了,推门步入塔内。俄而便见他登临塔巅,立于瓦端,举目远眺。
群豪此刻也已感到了逼人的压力,纷纷屏气凝神,不敢开声。
子时方届,一声长啸便破空而至,满城皆闻。群豪都是一凛,知道所谓的妄人已然依约而至。举目望去,却不见人。
只听那声音森然笑道:“江兄,一别经年,别来无恙?”话音未落,远处半空火光爆闪,映得天边血红。火光之中,隐约可见一道黑影立在一座黑黝黝的建筑上,只是相去甚远,不见面目。
忽然有人叫了起来:“大雁塔!”
此言一出,登时引得一阵惊呼。群豪齐集小雁塔下,自然有人私下猜测对方将如何现身,但对方竟会在三里之外的大雁塔出声相邀,却是谁也未曾料想得到。大雁塔之名素来胜于小雁塔,对方此举,隐然已有凌驾之意。
江自流缓缓吐气开声:“托福。江某人已如约而至,你有何吩咐,吩咐下来便是。”他话声淡定冲然,丝毫不见杀气,声音却盖住群豪的碎语,远远传了出去。
江自流话声甫闭,远处那人纵声长啸,高声道:“江自流,我约你此来的用意,难道你当真不知?”那语音低沉浑厚,一字一句清晰可辨,宛似在耳边说话一般。
江自流仍不疾不徐地道:“老弟今既武功大进,焉有不来报仇之理?”
那人哈哈大笑,朗声道:“多年不见,老兄见识越发浅薄,此番言语,却只说中了一半。”
两人隔着三里喊话,却如隔席交谈,众人惊叹之余,无不骇然,又听二人称兄道弟,更感诧异,一时私语不止。
江自流道:“请教。”
半空死寂半晌,悠悠传来出四个字:“天、下、第、一!”一字一顿,字字有如惊雷,震得人耳鼓发麻。
惊呼声中,忽有人大叫道:“看!”
月光之下,却见一道人影竟在十数丈的高空缓缓行来,悠悠荡荡,越来越近。那人双足蹈虚,每一脚均是踏在空处,可他非但不坠落,落足之际反而砰砰作响,震荡心魂。初时尚是黑点,继而面目已现。只见那人高壮魁伟,右手刀寒如水,却失了左臂,面戴獠牙面具,乍一望来,直如恶鬼一般。
群豪震惊之余,方自思及,半空之中必有铁索可供踏足,否则决无凌空虚步之理。凝目看时,果见一条钢丝从彼端延至小雁塔顶,斜架半空。只是钢丝既细,又作墨色,夜幕之下视线不明,是以谁也未曾发觉。那人足踏钢丝,钢丝纹丝未动,却巨响轰隆,其势之奇之诡,端的世所罕见。
江自流双手负在背后,默不作声,脸上神情肃穆,眉间隐现忧意。
那人行至半途,忽而驻足,掌中刀锋一转,霎时嗤嗤锐响,喝道:“怎样,可有胆与我在这钢丝上一斗?”
江自流道:“江某不才,承蒙同道抬爱,忝执武林牛耳多年,却无寸功,有名无实,实无意与阁下相争。”这话虽然说得谦逊客气,可声音却已微微发颤,似有讨饶之意,实是大损颜面。只是群豪为那面具人气势所摄,一时并未察觉。
但莫孤帆却已察觉,隐觉有异:“江自流何等身份,众目睽睽之下,岂会轻易示弱,莫非……”
却听那人冷冷地道:“老兄仁侠之名震天下,又何必如此过谦?今夜英雄云集,便请大显身手,也好叫大伙儿看看,这‘天下第一’,究竟是不是浪得虚名!”
群豪来此,既为一睹江自流之风采,亦为观瞧一场恶斗。若是只说几句白话便即了事,又有什么热闹可看?对敌之人虽不知名,但显见得是个罕见的高手,更兼比武方式闻所未闻,故而听他一出此言,登时一片叫好。
江自流默然半晌,叹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身忽跃起,飘然落足丝上,霎时之间,钢丝急剧颤抖。惊呼声中,却见江自流身形晃了几晃,双脚勾搭钢丝,便自稳住。
双雄对峙,相距数丈。面具人居高临下,冷眼睥睨,恶气逼人。江自流仰头凝望,缓缓抽出剑来,衣衫飘荡,却是一派淡然。
面具人忽冷笑道:“轻功,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