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竹忽然双眼发光,拍手叫道:“干将,莫邪!”
赵飞歌痴痴地望着竹子,霎时泪流满面,道:“干将,莫邪!好孩子,去吧!”
锚起,帆张,大船溯江西进。霜晴二人立在船尾,望着岸上端木竹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渐渐隐去。
不一日,江水转向西南,渐入大理境内,复又向西。江面忽宽忽窄,水流越发湍急,奔腾翻卷,气势迫人。婉晴内伤时时发作,痛楚难当,却自咬牙强忍,只咬得樱唇血迹斑斑。实在忍不住时,便强撑着下厨做鱼,以此分散痛楚。凌钦霜劝时,婉晴只道:“我的手艺,以后你怕是再也吃不到了,还不让我过过瘾么?”凌钦霜见她可怜神情,心头滴血,却无法可想。江中鱼种甚多,婉晴每日大显身手,却教凌钦霜如何下咽?
那船家是个和蔼老头,以往走过几趟船,对沿途风景甚是熟悉。时时解说川滇的风土人情,说到兴起处,便吆喝几句号子,气韵悠长,嗓音洪亮。婉晴不迭拍手叫好,兴奋之余,便忘了痛楚。
路上问起赵飞歌的来历,方知他与古真人相交多年,平素多以书信往来,但要细问其他事情时,赵飞歌的话却不多,都只淡淡几句交代过去,并不热络。其后数日,他更是深居简出,神秘兮兮,却不知在干些什么。内舱之中,时而传来砰砰大响,震得船身颤抖,好似地震一般,时而又散发出刺鼻烟气,黑烟滚滚,宛若走水。叫门不开,问他不应,每次难得见上一面,他却都是面色焦黑,衣衫破烂,叫花也似,引得婉晴啧啧称奇。
趁他吃饭之机,二人几次偷入,却见舱中乌烟瘴气,莫见人物。欲待深往,却如入鲍鱼之肆,刺鼻难闻,只得退避。
舟行逆流,却也迅速。这日清晨,凌钦霜坐在船头,婉晴裹着厚厚的羽氅靠在他肩上,不时逗着黑鹰。日铺碎金,映着她随风飞舞的发丝,泛起缕缕霞光。只听那船家滔滔说道:“前面便是金沙江了。那里处处激流恶水,端的是个险要去处。任你海鳅大船,还是乌蓬小舟,十之八九会被漩涡吸住,打着旋儿沉入江底,落得船毁人亡。便算侥幸过去,前面还有水盗爷爷等着。水盗杀人不眨眼,最爱挖人心肝肺肠,小人可不敢冒险,只管送到前方飞云埠便罢。”
婉晴坐船多日,早觉得气闷无比,待见到两岸零零落落的吊脚小楼,更是心痒难耐,但听船家如此说,不禁又是害怕,又是好奇,颇想见识见识大漩涡的威力。
前面的两条船忽然横过来,一左一右拦在了江心。船家一怔,凌钦霜亦微微皱眉。看来险滩未至,水盗便先找上门来了。
“兀那鸟船,快快停下!”一名汉子站在船头,粗声粗气叫道。凌钦霜看那人时,头戴青巾,披一袭长衫,左手持笔,右手捧卷,却是一副书生模样。另一条船里也探出一人,张牙舞爪,一副凶相,却是个黑凛凛的大汉,胸前挂着两个大骨头,颇显滑稽。这二人身材特异,只吓得那船家瑟瑟发抖。
凌钦霜便让船家扶婉晴坐回舱里,自己站在船头,喝道:“在下眼生,请教二位朋友的万儿。”
那书生拱手一揖,道:“鄙人无名小卒也。吾兄之大名,相告何妨?阁下闻之,莫要胆寒……”说着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吾兄名唤一剑点双鬼、双掌伏十魔、十指戳百煞、百腿荡千军、千足扫万世、侠肝义胆、宅心仁厚凌钦霜!凌老大有擎山驾海之力,飞天遁地之能,四海之内,敢不钦敬?”大江之上,风急浪高,这一串吆喝远远传了出去,煞是响亮。
凌钦霜听这老大的外号如此啰嗦,正感惊奇,待听到最后,却是一愣:“怎地他这老大竟和我同名?百腿千足,莫不是蜈蚣不成?”当下说道:“在下与凌爷素无过节,便请借道,日后再行拜谒。”
那书生向那黑大汉道:“此子相恶乎?”
黑大汉道:“大……大哥,怎地是‘此子相、相恶’?”说话结结巴巴,却是口吃。
书生不耐道:“这厮可像好人?”
黑大汉张牙舞爪望了凌钦霜半晌,直震得小船摇晃不止,才摇头道:“不像……像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