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教室里。
看着表情有些凝重的罗时钧。
钱五师面色没有多少变化，但心中却隐隐冒出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罗时钧是他在加州理工时就带在身边的亲传弟子，早在1950年就拿到了加州理工授予的博士学位。
即便是纵观全国的气动领域。
罗时均也算得上是顶尖的气动专家，甚至被钱五师视为自己的接班人。
若非如此。
钱五师也不会让罗时钧担任理论组的组长了，
要知道。
整个理论组内比罗时钧资历高年纪大的前辈还是有一两位的，例如副组长柴志便是如此。
能让罗时钧担任小组组长，足以见得其能力之强。
而眼下能够让罗时钧说出有问题的动力环节，这就相当于一个人在最精通的领域遇到了问题.....
想到这里。
钱五师便立刻取过了罗时钧手中的报告，认真看了起来。
「.......」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
钱五师方才若有所思的重新放下报告。
他先是慢慢环视了现场一圈，最后将目光重新放回了罗时钧身上，对自己的弟子问道：
「时钧，也就是说，想要拥有具备我们所需旋成体参数的导弹，全身长度必须在90到100厘米之间？」
罗时钧沉沉点了点头：
「是的，老师。」
见此情形。
一旁的徐云不需要钱五师的解释，也立马理解了罗时钧所说的动力环节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如此......
早先曾经提及过。
由于飞艇运载能力和滞留高度限制，「诛仙剑阵」所搭载的导弹长度不能超过两米。
【不超过两米】。
这个描述看似是说0-2米都行，但实际上的区间数值应该在1.5-2米之间。
原因很简单。
众所周知。
导弹通常由四个部分....或者说模块组成：
战斗部、
弹体结构、
动力装置、
以及制导系统。
其中战斗部是毁伤目标的专用装置，也叫作弹头——就是放置战斗装药的地方。
战略导弹的弹头大多用核装药，有翼导弹通常使用的是高能炸药。
弹体结构则是把导弹各部分连接起来的支承结构，也就是导弹的外壳和链接处，字面意思就很好理解。
动力装置则是导弹飞行的动力源，安装有推进剂和发动机。
例如弹道导弹一般用固体或液体火箭发动机，有翼导弹通常使用涡轮风扇或涡轮喷气发动机等等。
制导系统就更别说了，徐云设计的是超宽带近炸引信。
这四个组成部分加在一起。
便是一枚比较常规的导弹。
而这些部分可不像是多啦A梦的异次元口袋，不管你多重体积多大都能塞到巴掌大小的兜里去。
在现实中。
除了弹体结构算是「外壳」之外。
其余三个模块都需要占据一定的内部空间。
因此哪怕有重力势能提供动能，导弹的长度也不可能短到哪儿去。
即便是徐云这种对于导弹了解不多的外行人，潜意识里想象的导弹长度也不会低于1.5米。
然而按照罗时钧的计算结果。
想要符合钱
五师推导出来的相关方程，导弹从头到尾最长也只能有一米....
这就要了亲命了。
一米的导弹哪怕是在2023年，也都需要相当精巧的设计才能做到。
而在眼下这个时期想要达到这种长度，只有两步路可走：
要么改变材质，让新材质在1.5米以内的区间符合参数要求。
要么......
想出一个可以缩短到一米的全新导弹结构。
「.......」
过了片刻。
钱五师对罗时钧问道：
「时钧，我们现有的导弹方案——无论是第一代还是第四代，在有基础参数的前提下......」
「导弹体长最短的是哪个方案？」
罗时钧的记忆力在导弹组内是出了名的好，此时不需要检索数据便立刻报出了结果：
「老师，我们已有的设计中最短的导弹全长1.2米，代号叫做潘多拉，是规划中的第三代导弹。」
「老师，这已经是我们能设计出最短的导弹了，而且还是为二三十年后预设的方案，现在根本没有能力生产......」
「1.2米.....」
钱五师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一直和蔼可亲的圆脸上也浮现出了一缕凝重。
不过很快。
这缕凝重便被另一股镇定的神色给取代了。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番心绪，对罗时钧说道：
「时钧，情况我已经了解了，难度上确实不容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紧张。」
「毕竟上级部门派咱们导弹组来基地协助，不正是因为诛仙剑导弹的研制过程中可能会遇到各种问题吗？」
【鉴于大环境如此，
「这次研制出意外才不是意外，不出意外才是意外，这点心理预期还是要有的。」
听到钱五师最后这句似乎有些绕口令的话，罗时钧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丝明显的错愕。
是哦。
他们这次不远千里从首都赶到金银滩，不就是为了解决诛仙平台的难题来的吗？
诚然。
导弹体型的问题确实不在他们最初的预设范围内。
毕竟很多高空数据只有气象多普勒雷达可以采集，国内之前也没研制过长期停留在平流层的导弹平台。
所以在事先讨论的诸多问题中。
钱五师等人预设过导弹推进器、导弹仰角、导弹轴速等诸多可能出现的问题，体长这个情况的确被忽略了。
但这并不是慌乱的借口。
毕竟.....
比这再困难的情况他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例如去年发射成功的1059号导弹。
三年前。
兔子们正式开始彷制毛熊的P2导弹，并且将其命名为1059。
在整个过程中，发动机是导弹彷制中的关键。
可当时兔子们手上的设计图没多少，核心资料更是一片空白。
但在钱五师等人的带领下。
五院团队最终还是克服了材料、工艺、设备及推进剂等重重壁垒，顺利掌握了P2导弹液体火箭发动机的关键技术。
接着彷制接近尾声时。
发动机投入试验需要试车台，国内却没有这设备。
于是时任发动机总设计师新民敏锐的意识到不在国内试车，必然会掐住国内导弹独立发展的脖子。
最终他在没有任何实物辅助的情况下。
只依靠少量文字资料，硬生生编写出了一份详细的试车台设计任务书。
又经过近一年的工程建设。
兔子们第一台大型液体火箭发动机试车台终于验收成功。
紧接着在试车台落地后一年。
1059导弹发射成功。
对了。
1059导弹在后来还有一个更加有名的名字。
叫做.....
东风一号。
整个东风一号的研制过程同样充满了各种意外，但兔子们不还是坚持并且顺利解决了？
想到这里。
罗时钧脸上的错愕与慌乱顿时消退了许多。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认真的对钱五师说道：
「钱主任，我明白了，请您下指示吧！」
钱五师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白就好，指示不急，先回座位上去吧。」
罗时钧表情一肃：
「是！」
待罗时钧回到座位后。
钱五师也推着徐云的轮椅回到讲台，将几份结构参数抄到了黑板上：
导弹体长：
0.9-1.0米。
质量：
13千克。
质心位置：
0.5423。
侧滑角：
14.9°。
舵偏：
2.0°-4.9°。
弹翼相对质量：
......
数分钟后。
钱五师停下手中的动作，对众人说道：
「好了，各位同志，这里基本上就是大家计算出来的参数结构。」
又过了几秒钟。
钱五师在体长和质心位置这两项参数下方画了条横，继续说道：
「处理问题应先易后难，所以在这两个问题中，我们先来解决质心偏移的情况吧。」
「我们以潘多拉导弹为样本，导弹体长缩减为一米，那么代表它的质心位置必然要进行压缩。」
「我们依旧是列出Jx、Jy、Jz，分别为导弹相对于弹体坐标系各轴的转动惯量.......」
「z则为弹体坐标系相对地面坐标系的转动角速度，在弹体坐标系各轴上的分量。」
「那么就有.....」
只见钱五师飞快的在黑板上继续写下了一段方程：
Jxdx/dt+(Jz−Jy)zy=Mx
Jydy/dt+(Jx−Jz)xz=My
Jzdz/dt+(Jy−Jx)yx=Mz（注：再解释一遍，别说我用公式水文了，字母7个才等于一个汉字，这一排字母换成汉字还没我备注的一半多。）
从表达式上不难看出。
这是一个导弹绕质心转动的动力学方程。
接着钱五师又给它们加上了空气动力系xyz。
写到这里。
钱五师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对着台下一位剑眉硬挺、面容相较他人更为饱满圆润一些的中年人道：
「怀瑾，后面的思路你来说说。」
现场的人员算上联络员总共也就二十多个，名字里带着怀瑾的更是只有一位。
此人便是后世红旗二号的总设计师，陈怀瑾老爷子——依旧是青春版pro。
听到钱五师的这番话。
陈怀瑾立马
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过大之下还不小心把凳子给带倒了。
好在一旁的柴志眼疾手快，在凳子倒地前先一步扶住了它。
「.......」
陈怀瑾则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似的，目光紧紧的锁定着黑板。
过了片刻。
陈怀瑾组织好了语言，开口说道：
「钱主任，我认为是不是可以在方程右边加上一个带负号的力矩？」
「如此一来，压心在数学上给质心带来的误差就可以消除了。」
「这个力矩在技术上可以通过滚动弹体实现，也就是用带一点偏转的尾翼，使得导弹在飞行中绕轴线低速旋转。」
「在某个周期...具体周期数值肯定要计算，总之在这个周期内转动一圈，质心前移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同时总空气动力也是一个失量，它不过质心时也会产生一个让导弹转动的力矩，这两个力矩的和不为零时......」
看着侃侃而谈的陈怀瑾。
徐云第一次体会到了乔彩虹听物理课时的感觉。
原来长脑子的感觉是这样啊......
你也有今天.jpg。
没办法。
早先便提及过。
你让徐云去计算一些流体力学的事儿还好说，毕竟这个课程徐云选修过，数学计算也是共通的。
但在涉及到导弹弹体研发这个领域，他就是个实打实的萌新了。
每个字他都看得懂或者听得懂，但连在一起的意思他就只能阿巴阿巴表示一脸问号了.....
当然。
虽然听不懂具体原理。
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徐云还是会的。
从一旁钱五师频频点头的动作不难看出，陈怀瑾所说的想法应该没啥问题，至少大体上应该是正确的。
实际上徐云不知道的是。
陈怀瑾所说的这个原理的进阶版，其实就是后世红旗17导弹空中转向的质心原理。
整个原理其实可以用一句话来描述：
质心在压心之前。
弹体是稳定的；
质心在压心之后。
弹体是不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