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剑前,盯着剑不放,日复一日,直至身体累垮,险些一命呜呼,此事,儒门之中曾也一度引为笑谈。”
说起自己的丑事,楚淇此刻并无半点尴尬,语气重,反而有几分自豪。
格物,是种穷究事物获得知识的方法。
就如楚淇格剑,这是什么样式的剑,多重,多长,由什么金属打造,工艺如何?
在清楚了这些之后,再穷究其深处、内在的“理”。
比如剑在天下文人武者心目中,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兵器,更是一种气质的表现。
为何世间只有剑仙?
因为剑,乃剑中君子,是正道的象征。
楚淇就这样异想天开的格剑,这行为看似荒诞,但普天之下,多少伟大的事业,都是从荒诞之中诞生的。
“大病之中,楚某忽然想明白了。”
楚淇话锋猛的一转。
“剑,乃剑中君子,这些道理,难道是我从剑中明白的吗?并不是,而是一开始我心里就已经知道的。
就如我身前这方案台,我再怎么盯着它看,从中悟出的道理,也都是我本来就知道的。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
格物,并不能真正至知。
真正的知,非在物,而在心。
心,即理。”
楚淇此番话讲完,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的脸上有疑惑,有不解,有愤怒。
因为楚淇这番话,完全否定了儒门多年以来理在物上的思想,否定了格物致知,极具颠覆性。
申垚脸色直抽。
他没想到,自己才说了一句话,对面却是噼里啪啦一大段,于是连忙反驳。
“只在心中寻理,怎能穷尽天下所有的理?”
“心即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万物一体。”楚淇淡然道,“这天下,哪里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
“儒门讲忠孝仁义!”申垚辩道,“侍奉父母的孝心,辅佐君主的忠心,结交朋友的诚心,治理百姓的仁心,若不去仔细研究,怎能明白其中的诸多道理?”
申垚说罢,儒门众人纷纷点头。
先前的一丝不安,此刻也都平复下来。
是啊,若无我儒门教化,世人怎明白什么是忠孝仁义?
儒圣不动如山,静静的等待着楚淇的回答。
“儒门之人,被蒙蔽太久。”楚淇却道,“忠孝仁义,本就在你我心中。
心即理,没有被私欲蒙蔽,便不用心外之物强加点滴。
事父母则孝,事君主则忠,事友则信,事民则仁。
修心,去私欲,存天理,一切福田,不离方寸。”
申垚哑然,儒门众人哑然。
他们确实没这般想过。
若心上无尘,冬天自然会想到为父母防寒,夏天自然会为父母消暑,这正是孝心的表现。
何须主动去学习如何孝顺父母?
若我深爱父母,所思所为,自然都是孝;若我不爱父母,一切都是伪装,一切都是为了其他,那归根结底,也并不是孝。
众人此刻,皆深陷其中。
心即理……
似乎,好像……
并非没有道理。
高台上,申垚面色凝重。
他的心中,此刻也已经被楚淇说服,有心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其中的漏洞。
“心即理,说得好,说得妙。”
此时,台下的儒圣忽然开口。
“申垚,你的内心已经认输,不必继续,好好总结,今日的收获,或许会让你更进一步。”
“是,夫子。”
儒圣开口,申垚也没法反驳。
他起身对着楚淇执弟子礼,道:“楚院主今日这番话,令申某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