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带了微笑,心里却琢磨那聘银一千两。
十阿哥虽是贵妃之子,可皇上之前从不曾另眼相待,眼下大婚抬等,差事也体面。
皇上此举,有何用意?
索额图看了阿灵阿一眼。
幸好钮祜禄家兄弟不和。
…
要是齐心协力的话,还有个皇子外甥在,说不得就有其他打算。
那样,对赫舍里家与太子爷都不是好事。
赫舍里家……
要知道,被阿灵阿抢了公爵的法喀,不单单是十阿哥的亲舅舅,还是太子爷的亲姨夫,自己的侄女婿。
若是太子爷顺利登基,钮祜禄家的爵位还有得掰扯。
自己能想到这个,阿灵阿想不到这个?
索额图的眼睛眯了眯,心中多了提防。
阿灵阿年岁不大,可身份高。
不仅是公爵这爵位高,满朝廷也就一掌之数,血统身份也高贵,还是皇上的表弟兼小舅子兼连襟。
他长着笑脸,接人待物也温和,使人如沐春风,赢得了诸多蒙古王公台吉的好感。
齐锡看着,并不往前凑。
这一位才是真小人。
在温僖贵妃丧礼时,阿灵阿揭露自己的异母兄、贵妃胞弟已革国公法喀与钮祜禄家四太太佟佳氏有染。
为的就是钉死法喀,不让他起复。
虽说最后没有实证,阿灵阿也挨了训斥,却没有伤筋动骨。
法喀这里,彻底失了圣心,失了起复的机会。
这兄弟博弈一场,各自还是保持原状。
可被搅合在其中的钮祜禄家四太太的丈夫,两人的庶兄弟,钮祜禄家的四老爷颜珠,成了八旗爷们眼中的“活王八”,不到两年就酗酒喝死了。
不管法喀是不是真的私德有亏,阿灵阿这手段都过于阴毒下作。
齐锡心中警醒。
这是一个小人,怕是见不得十阿哥立起来。
说不得回头找个机会,提醒下十阿哥,要留心防着此人。
钮祜禄家那边,法喀一房得了皇上厌弃,已经废了。
剩下两个庶舅,十阿哥说不得可以拉拢一下,以防万一……
至于自家的女婿……
是个喜怒形于色的,脑子也不大灵光,不适合太复杂的人际关系,不用晓得这些……
*
阿霸亥郡王福晋,欢欢喜喜的接了圣旨。
下一步,就是皇子对岳父母的跪拜礼。
皇子是天家血脉,身份尊贵,跪拜礼总共就这一回。
郡王福晋就在大厅,按理来说,这边直接行礼也可以。
不过郡王福晋还是去了内厅等着。
十阿哥的舅母钮祜禄太太、小姨母辅国公夫人,也在这边。
这姑嫂两人,实际上并不相和。
辅国公夫人是阿灵阿的同母妹,也算是钮祜禄太太的仇人。
不过人前,姑嫂两人都没有失态。
两人看着红彤彤的布音格格,脸上的笑容,不约而同都有些勉强。
实在是这个长相太扎眼。
像是个串儿。
还有这身材,太不正经。
八旗贵女讲究的是身板要直要挺,可也没见那个未婚闺秀胸脯子这样的。
两人眼中的打量与不喜,都没有遮掩。
旁边还有些在京的蒙古王公女卷,原本大家其乐融融的夸布音格格,结果被钮祜禄太太与国公夫人的态度给弄得冷场。
…
布音格格原本笑着,眼下都有些忐忑不安。
直到郡王福晋回来,布音格格才松了一口气。
郡王福晋满脸欢喜,跟大家说着皇上的恩典,赏赐的东西与聘银。
她并不知道一千两聘银的分量。
钮祜禄太太与国公夫人姑嫂对视一眼,却是晓得其中分量。
两人都带了惊诧,将之前的挑剔与不满都收敛不少。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由大舅子领着,已经过来,要给岳母行跪拜礼。
众女卷都起身了。
郡王福晋要受礼,就居中落座。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红袍子的女子。
十阿哥按照规矩跪拜,随后抬起头,看了个正好。
入眼就是一张雪白雪白的圆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不仅眼珠子颜色浅,是浅棕色,连带着眉毛与睫毛好像都是棕色。
十阿哥从没有见过这么白的人。
还这么爱笑。
眉眼弯弯的,粉红湿润的嘴唇上翘。
好像就是他昨天脑子里的影子,变成了活人。
十阿哥只觉得亲近,并不觉得生疏。
布音格格见十阿哥温和的看着自己,笑着说道:“十阿哥,我是布音……”
她的声音不似一般女子那样的清脆,可还是那么好听。
十阿哥的眼睛也弯了弯:“我是胤?……”
郡王福晋受了礼,起身扶了十阿哥,拉着他的手,指着布音格格,带了骄傲道:“这就是我们阿霸亥的明珠,张北草原最美的花,往后她会做个好妻子,为阿哥打理家务,成为阿哥的荣耀……”
十阿哥觉得自己的脸滚烫,却是抬起头,直视郡王福晋。
“我也会成为好丈夫,成为格格的依靠……”
郡王福晋摇了摇头,目光里带了慈爱。
“那样你太累了,你们要像两匹小马驹,肩并肩的奔跑,彼此扶持着做伙伴,才不会觉得辛苦,只会觉得甘甜……”
布音格格在旁,点着小脑袋。
“是啊,是啊,我们要飞,就像百灵鸟那样一起飞;要跑,就像小马驹一样一起跑,要走……就手拉手……”
说着,她大大方方的上前两步,拉起十阿哥手。
钮祜禄太太与辅国公夫人,差点开口呵斥。
倒是蒙古王公女卷这边,大家都跟着笑了。
十阿哥觉得有些晕眩。
觉得天下最可爱最美丽的女子,莫过于此。
他晓得这不合规矩。
可是他没有挣开布音格格的手,反而是轻轻地回握了一下。
柔若无骨。
十阿哥这才晓得这个成语没有夸张,而是准确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