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府。
中午恭亲王就换上了新菜。
别的还罢,那道南瓜花入了恭亲王的眼。
“吃着这个,颜色好看,味儿也好,觉得身上都清爽了……”
等到膳桌下去,恭亲王就跟恭亲王继福晋念叨起来。
怪不得都说贝勒府吃的精致,外头谁家会想着用南瓜花入菜?
这一朵花就是一颗南瓜,多败家的人能这样吃?
恭亲王继福晋道:“九阿哥是实诚人,各色稀罕菜色,叫人送了大半筐,还担心王爷不够吃,说后个儿开始送整筐来。”
恭亲王道:“奇了怪了,一个五阿哥,一个九阿哥,都没什么心眼子,难道宜妃行事也是这个品格?”
他们这些宗室王爷,跟宫妃自是打不上交道。
恭亲王继福晋早年却是常见宜妃。
在太子妃入宫之前,四妃掌宫务,跟宗室福晋打照面的机会也多。
恭亲王继福晋想了想宜妃行事,点头道:“宜妃嘴上不饶人,可管着西六宫十来年,从没有传出刻薄之名;都说是最受宠的,可这些年翊坤宫庶妃所出的皇子、皇女也没有断过……”
恭亲王听了,也就明白宜妃的大概行事。
“怪不得圣眷不断,皇上素来怜弱,宜妃行事宽仁……”
宫里的消息,外头都知晓个大概。
老资格四妃中,荣嫔早年待七阿哥不上心,后头才有七阿哥生母挪宫;德妃这里,还有十五阿哥抱养毓庆宫之事,这翻出来也是过错。
只有惠妃跟宜妃这两位,入宫几十年,在主位二十多年,从没有传出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恭亲王继福晋道:“九阿哥早先什么名声,如今什么名声?就算九阿哥本性是好的,可谁晓得呢?早年王爷提起九阿哥,不也是说宠妃幼子,骄横纨绔么?”
恭亲王轻哼了一声,道:“那是九阿哥在上书房时淘气,人跟前又桀骜,有好名声才怪。”
恭亲王继福晋道:“有那名声好的,行事却不禁细思量。”
恭亲王道:“怎么又惹了你了?”
恭亲王继福晋道:“就是觉得傻子多……”
恭亲王晓得,这说的是满都护。
满都护是董鄂家的女婿,却不与三阿哥、九阿哥亲近,反而更亲近八阿哥。
外头谁不晓得,八阿哥跟九阿哥不合?
满都护跟八阿哥亲近,九阿哥自然也不乐意搭理满都护。
可是八阿哥待满都护呢?
自己跟王兄都是正月开始患病,八阿哥来了恭亲王府一趟,往裕亲王府跑了三、五趟。
不说叔侄情分,只说真看重满都护,也不会如此。
这就是人情冷暖罢了。
同样跟堂兄弟交好,八阿哥跟保泰关系更亲近,除了年岁相仿,也因保泰是世子,满都护只是镇国将军。
恭亲王道:“看来咱们家是真走了下行了,八阿哥这样周全的人,都开始不周全了。”
他看着妻子,想着早夭的嫡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谁不怕死呢?
他一死百了,福晋跟老六怎么办?
几个儿子都有生母。
老六还没有成丁,当年落地的时候,皇上就直接告诉过自己,不会给老六封爵。
恭亲王也明白皇上这样已经是宽厚。
真要封了老六,说不得又生祸患。
四个成丁的庶子中,满都护人才平庸,不是能支撑门户之人。
董鄂氏也没有长媳长嫂的担当,遇事只会躲,对福晋也不大亲近。
福晋还罢,有着嫡母名分,不管哪个儿子嗣爵,都要守着孝道。
老六怎么办呢?
外家是罪人,没有同母兄弟姐妹为助力。
自己还是要再撑两年,明年是八旗选秀之年,他打算去求太后,给幼子选个可靠的岳家,到时候即便是闲散宗室,也有岳家庇护,能放心一半……
*
等到晚饭前,御前就得了消息。
晓得三位随扈皇子往恭亲王府探望请安之事,也晓得九阿哥中午就往恭亲王送了洞子菜。
康熙有些意外,道:“只送了恭亲王府,裕亲王府呢?”
这个儿子嘴上说的小气,实际上手最松。
后头还有个大方周全的嫡福晋,平时送东西,恨不得家家都派送到了。
只说堂亲长辈,每次有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就不会落下纯亲王府跟庄亲王府。
纯亲王福晋寡居多年,除了宫里,跟宗亲也少交际往来;庄亲王府这里不用说,庄亲王见了九阿哥还是没有好脸色,九阿哥平时也避着庄亲王走。
饶是如此,九贝勒府送出来的东西,还是没有落下两府。
庄亲王府有太福晋在,宗室中的老人,还是近支宗亲,多孝敬是应该的。
纯亲王福晋孤苦,是冷灶,能恭敬着,可见夫妻两人心性厚道。
这样周全的人,叔伯两家送菜,只送了一家?
赵昌道:“没见人过去。”
康熙挑眉。
这送礼有送礼的学问。
对方有没有,不是送不送的理由。
只能说九阿哥想一出是一出,思虑不周全。
他又想要训儿子了。
不过……
他摆摆手打发赵昌下去,沉吟了一下,而后吩咐梁九功道:“去取恭亲王的脉案。”
梁九功应声下去,少一时,带了恭亲王的脉案回来。
康熙翻开,仔细看了。
恭亲王正月底因夜不寐体弱,后头邪风入体,引发高热,用了清火褪热的方子。
过后高热退了,诊出“消渴症”,尿频、密结、烦热不适。
太医下了消渴方,主药是黄连、生地,主要是清热润肺、生津止渴。
结果依旧是侵犯到眼睛跟脚,并无遏制之效。
太医又下了成方六味地黄丸,滋补肾阴,有了效果,尿频与口唇干燥略好些,可依旧是密结跟烦热。
又因恭亲王夜不寐,又开了安神促眠的方子。
除了两个方子,医嘱也多,都是忌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