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十年过往事,徒弟像师傅(1 / 2)

老欧沉默不语,祝家那位大老爷,早年交游广阔,确实与十七行诸多长房称兄道弟。

这才有五少爷亲爹后面打擂台,死在宁海禅手里的陈年旧事。

只不过这种没了爹、没了舅舅、没了叔伯长辈的惨况太多。

放在十三行已是常事,谈不上新鲜。

比如,跟五少爷不对付的何敬丰。

仅仅长房当中沾亲带故,叫得出名字的血亲,就近二十之数死于宁海禅之手。

更遑论其他家了。

宁海禅籍籍无名时,便在义海郡武行一条街打擂。

此人出身来历不甚详细,每每自报家门,只提一句“通文馆”。

可谁也没听说过,便将其当成穷乡僻壤的练家子,刚刚进城欲要挣几分名声,换些买酒买肉的实在银钱。

但未曾等太久,约莫五六天的功夫,宁海禅这三个字就迅速传扬开来。

因为他只打签生死状的八方擂,而且连战连捷,少有缠斗,往往几招便定了胜负。

虽然赤县神州是龙庭治世,道官掌权,可真正广布府郡各县,蔚然成风到形成进身之阶的,却为武道四大练。

无论各处,皆有武行!

俗话讲,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大家都是靠拳脚混饭吃的练家子,凭什么服众,开得了馆,立得住招牌,引得来学徒?

所以就有擂台!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擂台有点到即止,也有性命相博。

更有兵器、车轮等诸多花样。

而八方擂,便是胜者守擂,迎接四面八方任意挑战者。

此前签订状纸,生死自负!

乃义海郡最有看头的擂台战!

“义海郡哪年没有突然冒出头的厉害人物……要么当十三行养的狗,帮忙咬人,要么进排帮混个舵主名头,吃香喝辣。

可宁海禅不讲道理,不懂分寸!他出手必见红,打死打残太多人,武行又是个重规矩的门当,打了师弟来了师兄,倒了师兄来了师傅,如果撑不住腰,以后还怎么招徒弟?谁又愿意跟你!”

老欧眉毛耷拉着,他十几岁卖身进的祝家,承蒙二少爷,也就是祝守让的亲爹看中,才有机会学拳脚练功夫。

“武行的恩怨纠葛如一团乱麻,擂台上一個个上去,又一条条抬下,血水都冲不干净。

由于出手太狠辣,宁海禅博得‘活阎王’的凶名。

这时候,其他十六行就想着拉拢收买,收服这个人为己用!

整桩事儿,坏就坏在这里!

总之不晓得谁挑的头,好像苏家和韩家两位大少爷拿宁海禅做赌,赌他熬得住几擂。

八方擂是胜者为擂主,除非认负,否则不得拒绝挑战,需要应对一轮轮的练家子。

韩家押他赢,苏家要他输,就这样足足三月,打过九十九场。

等到第一百场,午时过去,宁海禅未现身,算他输了。

苏家大少赢了赌局。”

祝守让愕然,眼中闪过不解,依照老欧所说,此人一双拳压得武行抬不起头,连胜九十九场,没道理不接一百场,完成义海郡前无古人的百胜战绩?

“可能是苏家大少急了眼,使了手段,宁海禅从此再未登过擂台。

但苏大少大白天死在外面置办的宅子里,连他在内,五个长随,一个管事,乃至养的两条狗,全都没命。

苏家还未震动,当晚喝花酒的韩家大少也被踩碎脑袋,尸身飘在怒云江……十七行的高门,怎么能随便叫人杀了,于是,便有一笔笔血债、一条条人命。

直至宁海禅水火仙衣大圆满,徒手打死了天水府请来的一个四练,十七行终于醒悟,这人制不住,跨境界生死搏杀,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决定低头了。

可宁海禅他不答应。”

老欧说得心惊胆战,他这辈子最值得称道的一次交手,大概便是挨了宁海禅一脚,却保住半条命。

“反正义海郡拿他没辙,最后付出极大代价,总算把这尊瘟神送走,十三家与宁海禅结的仇,也就一笔勾销了。

五少爷,你好好地听大老爷吩咐,安心做黎师傅的关门徒弟,等他百年之后,有祝家的帮衬,大刑窑归你!

等你当上鸿鸣号的掌柜,也算有头有脸,未必没可能把你爹的牌位,请回祠堂!”

祝守让一点点松开攥紧的手掌,像是泄去浑身气力,木然的点点头:

“都听你的,欧伯,我不惦记报仇了。”

老欧长舒一口气,他确实对祝家忠心耿耿,五少爷也是自个儿一手带大,存在着比主仆更深的情分。

但老欧亲眼见过大开杀戒的宁海禅,若非那位排帮帮主最后出面,终于找到此人的师门所在,未必能拦得住。

义海郡连下四天的暴雨,城中没了四座高门。

这份震骇悚然,时隔十年依旧清晰。

倘若再多下几日,十七行还留得住几家?

要知道,道官老爷都曾坐不住,却也未能奏效。

只丢下一句“有望入道”,便置之不理了。

“其实吧,五少爷只需耐心等着。做宁海禅的徒弟,没那么容易。看姓白的……届时怎么死就是了。

十三家的血债勾销了,但被灭门的四家,恐怕很难善罢甘休。

宁海禅杀得再干净,总有几条孤魂野鬼……大族的根系底蕴,岂是外人可以想象。”

听到老欧的宽慰,祝守让眼中多出几缕生气,好似重新振作:

“我天生武骨,是擅长打铁锻兵的百炼手!因此大老爷愿意栽培!如果我成了大匠,乃至于神匠,像黎师傅一样,让天水府的勋贵都落自己的人情!区区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他最终还是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因为每每听到或者看见“宁海禅”这三字。

祝守让便会想起死不瞑目的爹,郁郁寡欢的娘,以及大老爷那张阴沉沉的脸庞。

所以他连恨,都只敢恨宁海禅的徒弟,而非那袭青衣本人。

……

……

“……都怪苏君武惹的祸,他输不起,找伱师傅的麻烦。”

何敬丰坐在屋内,讲起十年前的过往。

他虽然年纪小,但受奶奶、娘亲宠爱,走哪里都喜欢带着,又因为连着吃大半年的流水席,反而知道不少的详实细节。

“宁……尊师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报仇向来不隔夜。

苏大少以及跟他办事的长随管事,还没过一天,便悉数死尽。

苏君武平日喜欢看斗犬,专门从奉天府买了两条白狮獒,以为心爱之物,结果也没了,真真是鸡犬不留。

然后韩家……再就是不服气的冒家,以及帮场子的方家。

左右十七行谁都不落下,祝家自然在其中,不过白兄弟你放心,我何家没怎么掺和,咱们没啥恩怨。

再者,上一代人的小打小闹,也不影响咱们这些小辈的交情。

我与白兄弟,那是真正的一见如故!”

何敬丰说得情真意切,白启却没当回事儿,何家七少主打一个欺软怕硬,若非通文馆这座靠山太硬,宁海禅的凶名太盛,现在两人未必坐得到一张桌上。

“十七行,打没四家,我拜师之前,真不知道教头这么生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