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蛟伏黄泉经,心湖养孽龙(2 / 2)

席地而坐的白启,则再次闭上眼睛。

翠青玉简所蕴含的法门,乃是存思观想一处风平浪静的心湖,其中包容的无穷杂念、欲念、乃至于恶念,皆会化作一条条凶孽蛟龙,翻起滚滚波涛。

“蛟伏黄泉,龙吟无声!”

白启深深吸气,心念缓缓地铺陈开去,宛若一片恣意汪洋。

“我这……貌似不像‘湖’,几如‘海’一般了。”

那座广袤无穷的浩瀚心海,成千上万的凶孽蛟龙潜伏其下,时不时搅弄水浪,一朵朵、一片片、一滴滴,宛若浓墨侵染,显出污浊之色。

白启必须全神贯注,用念头镇压一条条凶孽蛟龙,也就是斩灭杂乱,持身以正,精神才能渐渐坚固。

“怪不得异邪君握着这枚翠青玉简,却从未参悟过,他堕身浊潮,沦作魔头,恶念邪念何其之重,压根没可能练成《蛟伏黄泉经。”

……

……

“师傅,我现在应该是啥境界?”

等到白启脱离观想状态,降伏三条凶孽蛟龙,心中存着的杂乱念头,也逐渐变得晶莹剔透,仿佛一颗颗被打磨过的圆润明珠,焕发几分光彩。

“勉强算半个道艺二境,虽然你完成入定观想这一关,可入定也分层次,有小定、大定、常定,只有完成常定,念头稳固,才算真正踏进。”

宁海禅在修行方面,堪称百科全书,详细解答道:

“不过你若有心修道,最好再服用些草木金石之物,通过摄食补形,增进肉身的五行性质。

因为抱胎这一步,乃是把精神念头凝聚成形,宛若婴儿胚胎,先天本源,凭此洞见虚空,采取灵机之气。

那些道院生员吞吃金银铅汞,草木丹丸,目的在于攫取个中性质,补充五行之属,晓得哪种道术最适合自己。

譬如,山下火命,兼具火土之属,就很契合火行、土行道术,往往事半功倍。

另外还有海中金命,长流水命之类。”

白启顿觉见识大增,修行门道当真是多,不知道何敬丰那厮是啥子命,具备什么五行属性。

“师傅,一般来说,五行之属,是越齐全越好,还是独一算上乘?”

宁海禅挑眉,自家徒弟所思所想,倒与常人不太一样。

“道艺修行,功法品质决定一切,往往是法择人,而非人择法。

道丧之前,不乏那种身负长流水命的顶级天骄,结果却投在赤焰府门下,难以崭露头角。

亦有五行齐全的罕见资质,拜入单修一行的道宗。”

白启了然,意思是本身的五行之属,必须跟功法极为匹配,否则修行之路坎坷多难。

他寻思着,自个儿应该脱不出水、火两行。

异邪君爆出的《蛟伏黄泉经,大概算是水行功法?

“你不用操心这个,到时候为你批一批命便清楚了。无论何种命,为师都可以给你找出合适的道术。”

宁海禅大包大揽,应承自家徒弟。

原阳观修火行,止心观修木行,这两家都打过交道。

再加上怒云江的水君宫,收藏经字级的水行道术。

五行已有其三。

再去其他地方打打秋风。

差不多就齐全了。

“通文馆没有道术又如何,这家借一两门,那家借一两门,为师交游遍天下,还愁解决不了你这点小问题。”

宁海禅豪气冲天,仿佛他才是黑河县及时雨,任谁见了,都愿意卖个面子。

“通文馆的债,只怕清不完。”

白启垂眸,按照师傅这种路数,迟早家家户户都得张贴“宁海禅不许入内”的字样,避瘟神似的。

他结束观想,收拢念头,把阿弟所画的图纸递给宁海禅,后者眉头微微拧紧:

“你们白家两兄弟,居然都有修道资质,当真祖坟冒青烟了。”

道艺门槛远远武艺,其一在于对资粮外物的必需,极其耗费银钱;

其二则是修行不易,若不是从小开始静心打坐,念诵经文,或者以安神香镇伏念头,光是入定这一步,都要拦下大半人。

像白启、白明这种生在府郡之外,穷乡僻壤的贱户之身,一个修持经字级法门轻易上手,一个秀气十足被山灵青睐。

“柳神娘娘所传的观想法,自是极好,相当于法字级。不过其中掺杂着几分香火神道,让你阿弟注意些。”

宁海禅嘱咐道:

“香火这玩意儿,龙庭看得相当之重,你瞧赤县神州佛门之凋敝就晓得了。天下奉道而行,寺庙少之又少。

而且,即便是被朝廷册封过的道宗,也不许擅自立神像,造金身。

道丧之前,九五至尊无不封禅祭天,敬拜遂古相传的四圣。龙庭的太上皇却在登基之时,焚掉关于四圣的一切典籍,将其列为禁书,只许百姓尊五帝之名。

像黑河县的龙王庙,或者河伯庙,在龙庭律例里都算野神,若非没有衙门,义海郡也不怎么理睬,早被捣毁了。”

白启心下一惊,不由想起《太史公一家言里,关于四圣五帝的激辨言论。

“徒弟谨记。”

宁海禅抿了一口滚烫热茶,轻声道:

“五部大擒拿,四门业已大成,该传你心意把了。这门武功乃是开识之法,而非寻常拳脚,你拿回去好好参悟。

另外,你的第七次换血,需要一头约莫千年气候的精怪。

为师也给你备好了,过几天,便会上门。”

……

……

“陈兄,你这头赤血麒麟马,当真不凡。”

黑河县外,有一身材高大的披甲骑士,乘着宛若异兽的高头大马,蹄子踏在黄泥夯实的宽阔官道,隐约印出焦黑痕迹,仿佛踩着一团火。

“此乃天水府赵大将军麾下,银锤太保裴原擎裴大哥所赠!”

披甲骑士端坐如山,扯住缰绳,望向明显矮了一头的并肩之人:

“我这次回义海郡,乃是处理一桩私事。当年,我父曾收过一个徒弟,使得通文馆扬名城内,结果这人欺师灭祖,竟然把我父亲逐出。

不仅如此,更夺走那块十七行共同所献的金字黑匾,以及三大真功五部上乘。”

旁边身着锦衣的年轻男子眼角一跳:

“陈兄,你所说的那位,莫不是……”

披甲骑士颔首:

“他叫宁海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