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香气,盛气(2 / 2)

“郑兄年长,一直都是咱们的老大哥了。依我看,礼昌兄经历丧子之痛,悲伤过度,有些昏头,才做这样的安排。

义海郡十三行,我是没听说过哪家姓白。如果有个四练宗师的好师父做靠山,就可以抵得过咱们祖辈辛苦打拼的几代家业。

那么……”

鲁仲平语气不阴不阳,话中却夹枪带棒:

“礼昌兄,干脆你认白小郎君做个义子,直接将长房族产,全部交到他手里。

如此一来,谁也挑不出错处,这第十四把交椅,白小郎君他做的也名正言顺。”

何礼昌牙关咬得更紧,脸皮微微发颤,鲁仲平这话分明是暗讽他没了两个成器的儿子,病急乱投医,故意巴结宁海禅的徒弟。

“鲁老爷,你这话伤和气了。白七郎他昨夜进城,扫了百擂坊多少家?都说四方街的武行最出好苗子,五龙门的阎青名声不低吧?铁佛门的杜平宗更不必说,同辈里头几无敌手。

外面尊称咱们一声‘十三行’,不正是因为能耐二字么?有能耐,才能坐得稳行当的头把交椅!”

见着兵匠行郑家、古董行鲁家率先鼓噪,何敬丰深吸一口气,正声说道:

“今日,不止是我两位兄长出殡下棺的日子,也是想请十三行的大老爷们做个见证,白七郎他乃通文馆的传人,十年前他师父宁海禅一人压过武行,十年后,他自个儿当着百余家武馆练家子,在他们眼皮底下跨过一条街。

这般能耐,难道做不得第十四把交椅?”

鲁仲平眼皮抬都不抬,并未接话,浑然不把何敬丰这个小辈放在眼里。

他是一座行当高门的大老爷,何礼昌的儿子,哪里配跟自己斗劲。

“老何,那帮小辈都笑我儿子,去了一趟黑河县,从此嘴上不离白七郎。

伱家小七,也不差多少,直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正厅外边,又有一人到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乃是个矮壮汉子,眼角挂着三条疤,好似哪个绿林道的山大王。

牙行冯家的大老爷,冯子通!

“冯兄也来了,听说你去怀象郡进货,没想到这么快便回了……”

陶良看到气氛僵硬,放下茶盏,想要做个和事佬,却被郑玄锋打断:

“子通兄,你素来重规矩,不妨说说你的意见。摆一把交椅,很容易,但让外人横插一脚,莫名其妙跟咱们坐到一张桌,我很难点头。”

冯子通瞅了眼英气勃发的白启,哈哈笑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正如敬丰侄儿说的,白小郎君确是有能耐。铁佛门小鹏王杜平宗的名头,我都听说过,义海郡周遭的绿林道,也很买他的账。

这样一等一的人物,也被拿下,足见白小郎君的本事够硬。

但老郑所言也不无道理,规矩立起来不容易……”

郑玄锋眉头一沉,冯子通这老家伙还真是一贯精明。

摆明两边都不想得罪,搁这说了满篇废话。

前前后后,正厅拢共已经入座八人,俱是放在各行当一言九鼎的魁首。

他们各执一词,渐渐吵嚷,动静传到外面,引得众人伸长脖子,好奇到底发生何事,竟能让这么多位大老爷争得相持不下。

“义海郡要再添一把交椅?”

“何家跟宁海禅徒弟搞到一起了!”

“啥时候打起来,兵匠行的郑大老爷,年轻时候也是高手哩!

“拳怕少壮,估计不是白七郎对……”

因着扯不出个结果,渐渐闹哄哄,乱纷纷的灵堂,忽地如同冰天雪地,一股股寒意凝结气流,让众多行当的大老爷脖颈微微泛凉。

“此子当真想要动武不成?”

“老郑,老冯,你俩好歹是三练大成,应当挡得住小辈吧?”

“这是道术,神魂镇压……”

随着灵堂静下,众人齐齐望向那个始终未曾出声的玄袍少年。

后者身姿挺拔立在中央,环顾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忽地笑道:

“你们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白启毫不掩盖他的轻蔑,眼神睥睨,眉心聚拢成团的晶亮念头映照本心,散发极为剧烈的有形波动,使得灵堂如同冰窟。

紧跟着又道:

“何世伯想要抬举我,让我踏进义海郡十三行的圈子,敬丰兄觉得我有能耐,坐得住武行的头把交椅,七郎很感激,在此谢过。”

他双手抱拳,对着何礼昌、何敬丰分别行了一礼,旋即目光冷冽掠过其余人。

“听说十年前,义海郡统共有十七行来着,敢问各位,其他四家怎么没了?”

此话一出,一众大老爷顿时脸色铁青,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但白启这一声问,无疑是让入座各家挨了一记响亮耳光。

“十三行?照我看,还是多了。”

白启淡淡道。

“竖子!放肆!”

“年轻气盛,当真猖狂!”

“宁海禅这种人,未必能有后来者!”

“少年人目无余子,志骄意满是常事,但妄自尊大,可走不远……”

那些执掌长房,平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高门大老爷,皆是打量着锋芒毕露的白七郎。

他们虽惧宁海禅三分,但终究有个此生不入义海郡的立誓作为保证,不至于怕到被一个小辈鄙薄都要忍气吞声的夸张程度。

“这第十四把交椅,我今日不坐上去。他朝再来义海郡,希望十三行还能凑够数。”

白启拉着阿弟白明,自顾自上了一炷香,算是全了吊唁礼数。

他而今的根基都在黑河县,没必要急着在义海郡落脚。

况且,仅仅一座武行生意也不够跟这帮大老爷抢饭吃。

“原阳观……”

正当白启准备告辞,放几句狠话不痛不痒,没必要再费口舌。

兵匠行郑家、古董行鲁家、瓷器行祝家……要么是以前结过梁子,存着旧恨;要么是彼此不对付,结下新仇。

“原阳观……到!”

白启刚跨过门槛,府门口又传来一声长唱。

昨日见过的小道童左顾右盼,好像在四处寻人。

他抬头一瞅,见到白启站在台阶上,赶忙上前拉住他:

“白七郎,可算找到你了!我家观主专程等着你上门哩!问了别院的下人,才知道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