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之初在心中暗暗发誓,誓要为太子讨回公道,然而眼下事情只能一件件办。
“父亲放心,有儿子在。”
他招呼宫人扶世子去休息,又开了宫门,连夜召集兵部前尚书余立则及兵部要员进宫商议。
这一议,便议了一整夜。
天蒙蒙亮,粗略洗漱过后,他又赶回到皇帝床前。
不知道新的一日皇帝醒来是清醒还是迷糊,他还没想好该怎样面对他。
黑暗尚可将悲伤遮掩一二,然而天亮了一切都无处遁形,他必须要坚强,天塌下来了他也得顶着。
这是他前所未有的孤独一刻,他好想,有个人来抱抱他……
一夜之间,各处宫殿都挂上了白缟,宫人皆着素衣,天气阴沉得叫人喘不过气。
太子府听闻噩耗也乱成了一锅粥,可世子父子二人却抽不开身回去,只能叫内务府协助料理太子的丧事。
太子和荣亲王的遗体已快马加鞭往京城送,幸而尚在初春,尸身不至于溃烂得太快。
皇帝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清醒的时候大发脾气,糊涂的时候又乖的像个孩子。
世子一日不敢停歇,生怕胤月朝的江山毁于一旦。
二十万大军尚停留在凉州卫,羌人随时可能会卷土重来,眼下商讨新的作战计划最为要紧。
好在顾大将军已经集结兵力,再次收复嘉峪关,两军暂成对峙之态。
皇帝身边离不了人,西北的战事也是迫在眉睫,晏之初一连三日都未曾休息片刻。
“小殿下,您快去看看,皇上提着刀说要去砍贼人。”一个小太监来报。
晏之初丢下沙盘上用作标识的小旗,快步往皇帝的寝宫走去。
一屋子的宫女太监都被皇帝逼到寝殿门口,众人不敢上前,亦不敢四散逃离,只能眼看着皇上挥刀砍向宫殿的龙柱。
“小殿下,您可算是来了……”李福全已是一脸哭腔,“早起皇上就不让人近身,这会儿……刀剑不长眼,您快去劝劝。”
晏之初一扬手,众人便退至殿外跪着了。
“太爷爷,把刀给我吧。”
皇帝侧头看他,愣了一下方回过神,“之初啊,你瞧瞧我这把刀好不好。”
可能是方才挥得太过用力,此刻那把刀卡在龙柱上,皇帝拔了两下都没拔出来,于是自顾自道:“是把好刀,拿去砍羌人的头颅正合适,一刀一个。”
晏之初知道,皇帝此刻是清醒的,他记挂着羌人杀太子的大仇,但似乎又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清醒,只能用这种发疯的方式来麻痹自己。
他替皇帝理了理蓬乱而又苍白的鬓发,“太爷爷,您把这把刀赐给我吧,我拿着他去砍羌人的头。”
皇帝咧着嘴勉强扯了个笑出来,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不愧是我晏家子孙。”
“嘶——”皇帝随手抹着脑门上的汗,忽然忆起什么似的,“政安是不是快回来了?”
这便是又糊涂了。
糊涂些好,糊涂的时候没那么痛苦。
“快了。”晏之初轻声哄着。
他将皇帝扶到里屋,打水替他洗脸,又重新给他梳了头,“您有什么想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