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法庭交锋(2 / 2)

致命伙伴 眼开眼闭 2525 字 1个月前

现实就是林永年没有性命之忧,顶多坐三年牢。这个结果虽然与他设想的相距甚远,但还不算最坏。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仍有机会做文章,实现既定目标。

他的心稍稍舒缓了一些。然而,很快又抽紧了。

林永年真的会坐三年牢吗?也未必。窝藏罪本身不是什么大罪,加上他的律师、那个顾孚远可不是省油的灯,被姓顾的从中一搅和,会不会把林永年交保释放?

这种可能性完全存在。真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全完了,连一点翻盘的希望都没有了。

庞金海密切关注案子的进展,心情之紧张丝毫不亚于沈卉和她女儿,以及沈卉的哥哥沈方。

林永年在拘留所一关就是4个多月。1939年3月,他的案子终于在公共租界临时法院开庭了。

这次庭审进行了一整天。检察官姓吴,长得身材高大,相貌威严,似乎他这个人就是为当检察官而生的。

吴检察官用宏亮的声音宣读了起诉书,他把林永年说成是杀人犯的同谋、一个危险人物,必须严惩以儆效尤,因此他建议判处林永年入狱三年。

听了吴检察官的话,林永年大感意外,旁听席上的亲友们也都面面相觑,心情沉重。

在一片黯淡的气氛中,顾孚远站起来为被告辩护。

顾大律师果然了得,他唇枪舌剑,据理力争:“检察官先生把被告说成是杀人犯的同谋,本律师认为毫无根据。被告收留张伯良完全是出于朋友之谊,我相信换了别人也会这么做。被告所犯仅仅是窝藏罪,检察官先生建议判处他入狱三年,简直太离谱了,让人匪夷所思,请法官大人明鉴。”

吴检察官争辩道:“本案被告窝藏的不是一般罪犯,是凶残的杀人犯,而且杀害的是日本人,后果很严重。本检察官坚持认为,入狱三年的判决对本案被告是合适的。”

顾孚远冷笑:“检察官先生的话让我想起一件事,希望法官大人允许我在法庭上简述一下。”

吴检察官喊:“我反对!这是被告律师的拖延战术!”

顾孚远说:“这件事与本案密切相关,希望法官大人给我5分钟时间。”

法官想了想,很勉强地对顾孚远点了点头:“好吧,你的讲述时间不得超过5分钟。”

“谢谢法官大人。”顾孚远向法官弯了弯腰:“我记得两年前,南京发生了一桩凶杀案。”

他说到这儿,停下看了看吴检察官。后者的脸色一下变了。

顾孚远继续说道:“凶手因为财产纠纷杀了人,他跑到上海租界,躲藏在一个姓黄的朋友家里。不久那个凶手被捕,交给中国警方处置。黄先生也受到牵连,被抓进了巡捕房。”

此时的吴检察官显得越来越紧张,在座位上不停地扭来扭去,先前的威风已消失殆尽。

顾孚远接着说:“最后法院裁定,黄先生虽有知情不报之嫌,但罪行比较轻微,准予交保释放。纵观那件案子的情节,与本案几乎完全相同。另外,更巧合的是……”

顾孚远就像个出色的演员,停下把整个法庭扫视了一遍,吊足了众人的胃口,然后字字清晰地说:“更巧合的是,那件案子的起诉人也是本案的起诉人,吴检察官。”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法官连连敲着木槌:“肃静!肃静!”

法庭恢复了平静。

顾孚远朝吴检察官点点头,用嘲讽的语调说:“我还记得,当时检察官先生对法院的裁定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欣然接受了。现在我要请问尊敬的检察官先生,同样的案子,一个交保释放,另一个却要入狱三年,差别如此之大,究竟原因何在?是法律变了还是另有原因?希望检察官先生给本律师、给法官大人以及在座所有人一个解释。”

吴检察官张口结舌,汗流满面,十分狼狈。法官也露出尴尬的表情。

顾孚远的辩护产生了强烈的戏剧性效果,一下扭转了局面,让检方狼狈不堪。几个昏昏欲睡的记者却打起了精神,在小本子上奋笔疾书。所有的旁听者都乐观地认为,被告赢定了,林永年会被当庭释放。沈方甚至提前离去,为大伙在他的饭馆开庆祝会做准备。

然而他们高兴得太早了,顾大律师的雄辩只是部分改变了内定的结果。为了避免过于刺激日本人,为了租界的前途,最后法官还是遵照威尔逊的指示,当庭宣布林永年罪名成立,只是把检方提出的三年监禁改为两年。

这次田中一郎的保证没有完全放空,算是给了庞金海一个交代。

但这个判决却让沈卉难以接受,从法院出来,她立即跟顾孚远商量,想要提出上诉。

顾孚远蹙眉沉思,缓缓摇头。

“你不同意?”沈卉问。

顾孚远语气很诚恳:“林太太,我不想骗你。有些律师巴不得当事人上诉,好多赚点钱,但我不会这样,我做事要凭良心。我认为要是提出上诉,翻案的可能性很小。”

“到底有多小?”

“顶多百分之十吧。”

沈卉一听,心凉了半截。

顾孚远沉思道:“老实说本案的庭审以及判决过程都很奇怪,我怀疑背后有猫腻。”

“猫腻?”沈卉问:“会是什么猫腻呢?”

“这很难讲,”顾孚远说:“根据我的判断,可能是租界当局和日本人达成了某种交易吧。”

听到这儿,沈卉心彻底凉了。

顾孚远接着说:“上诉是一件劳神伤财又成果渺茫的事情,值不值得做,林太太你要慎重考虑。”

沈卉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想哭却哭不出来。丈夫规规矩矩的一个人,忽然成了罪犯,要坐两年牢,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我看这样吧,”顾孚远委婉地说:“你先和你丈夫谈谈,听听他的意见再做决定。”

第二天,沈卉在顾孚远的陪同下前往拘留所,与林永年见面。

林永年认同顾孚远的看法,背后一定有某种交易,上诉也是白搭,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了。

沈卉望着丈夫憔悴的面容,想到他将要在铁窗里度过两年时间,不禁眼泪汪汪。

顾孚远安慰她说:“林太太,你要想开一点,你先生没落到日本人手里,总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顾律师说的对,”林永年竭力装出很平静的样子:“这是一场大劫,我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满足了。而且两年时间也不长,一晃就过去了。你自己保重,照顾好女儿。”

沈卉很无奈,怎么办呢?只好这样了。

同样无奈的还有庞金海。

林永年仅仅被判了两年监禁,比田中一郎承诺的还少了一年,跟他想要的结果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田中一郎已经尽力了,再怪他既说不过去,也毫无用处。

庞金海觉得自己被老天爷耍了一把,引君入瓮的妙计收效甚微。林永年还活着,沈卉仍然是有夫之妇,在她面前还得继续演戏。

已经14年了!天啊,这种日子几时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