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风雪之中说李牧(2 / 2)

秦时颂乔松 毛豆佐酒 1787 字 1个月前

亦或者,这些都是,又都不是。”

这样的问题一下就让李牧愣住了,他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个答案,却似乎始终不能代表赵国。

不待李牧回答,乔松便继续道:“一百八十一年前,晋人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再往前,周人在王旗的号召下大肆扩张,更远久的年代,商人的象军南征北战……

往前历数千年,赵国?呵,不过沧海一粟罢了。

如今,将军不惧数九寒冬,在此安营扎寨,与我秦军相持数月,为的又是什么?”

“将军无法回答,本君也无法回答。或许,在数百年后史官们研究史书之际,方才在字里行间狭小的缝隙中,发现赵国这两个字。”

乔松的话蕴含着独特的韵律,苍凉而充满岁月之感,闻之让人仿佛置身于岁月长河,跟随着他的一字一句,去游览那波澜壮阔的过去。

李牧沉默良久,用沙哑的声音答道:“诚如君上所说,赵国不过一粒微尘。然,商亡之际,有伯夷,叔齐不食周粟而亡。赵国屹立百余年,当不让其专美于前!”

忠义,又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在这个命如草芥的年代,这些在后世看来有些虚浮的东西,却往往是士子毕生所求。用后世的观念,去看待当时发生的事情,无疑是愚蠢的。

对忠义,乔松是既是赞同,又是痛恨夹杂着惋惜。

赞同忠于大秦者,痛恨却又惋惜忠于列国者。李牧,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乔松只能赞叹:“伯夷,叔齐,诚高洁之士也。然此等高洁之士,除了美名之外,又有什么呢?

相比起商王叔父箕子,远赴苦寒之地建国立业,使商人绵延至今,将军以为谁更胜一筹呢?”

偷换了一下概念,乔松紧跟着就转移起了话题:

“将军想去做伯夷,叔齐之辈,可将军麾下儿郎呢?伯夷,叔齐孑然一身,死便死也,将军却并非如此啊。

本君也不去说什么,赵王昏庸无道,权臣颠倒朝政之类的烂熟之言。本君只希望将军考虑清楚,麾下数十万儿郎的未来。是想要让他们随将军赴死,以全忠义之名,还是能够回归故里,与家人团聚。”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有乔松前面那句话,李牧毫不怀疑,执意固守,这二十万儿郎将会步长平一战赵军的后尘。

可放弃吗?

李牧不免心神动摇。

乔松望着这纷飞的大雪,思绪仿佛再度回到了北疆,他带着一种感慨的语气道:“遥想将军当年驻守雁门,忍辱负重,示弱以迷惑胡人,最终一战而灭匈奴十万,自此扬名天下。

将军应当知晓,草原上的部落对于我中原各国的威胁。

草原如此,南方百越也是如此。还有我秦国更西面的西域,齐国大海的尽头,燕国更北部的严寒之地。这个天下是很大的,我中原之民并非天下唯一。

将军一死了之,以全忠义固然可名留青史。可将军以为,此等美名,比起驻守边疆,庇护百姓哪一个更好呢?”

“所谓赵人,秦人,不过换了一个称呼罢了。难道,我秦国统一赵境,将军原本熟悉的百姓,便不再是那个百姓了不成?”

一番真诚的话,直戳李牧心房,让他不禁苦笑了起来。

以往听闻秦国北地君一张口齿凌厉非常,他还有些不信。可今日,他算是领教了。这一副口齿,真是可当百万雄师啊。

此种口舌之术,还并非纵横家那一套诓骗之法。反倒是其中的真诚,让人难以招架。

“君上,您就是这么劝降的吗?”

“本君从未有过劝降的经历,也不懂该如何劝降,故此不过将心比心罢了。”乔松一脸坦然的道,丝毫没有因为刚才耍的小手段而羞愧。

李牧沉默半天,没有说话。

乔松也不急,而是道:“言尽于此,多余的话,本君也不必细说了。距离开春,还有一段时间,该如何决定,将军心中自有答案。

本君,便先告辞了。”

李牧起身,二人再次相互一礼。

随即,乔松转身,抓起了一旁的斗笠,戴在了头上,骑上马再度朝着秦军阵营而去。不多时,便被大雪吞没了身影。

黑色的秦军阵型缓缓撤退,一场对撞消散于无形。

李牧独自一人立在风雪之中,心头一时间思绪万千。良久,他重重的一叹,转身回了井陉关。

入关的那一刻,一个个赵军士卒急切地迎了上来。看着这一个个年岁不大,甚至其中还有些还没有衣服铠甲大的士卒,李牧的眼中不由得泛起了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