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人,受祖父教诲,骨子里有些文人的迂腐和坚持,性子也难免温和一些。外祖母便是因此不大喜欢父亲,觉得没有男儿气概,同样也担心必要的时候保护不了母亲。
这些年安居一隅,无人招惹,整日里之乎者也的,性子便也愈发自在温吞,今次这般手段委实少见。
上官楚靠着椅背摇头失笑,竟是生出几分瞧热闹的雅兴来,兀自感慨,“便也只有你了。他大抵觉得你在陈家人面前受了不小的委屈,竟也如此土匪行径,只差着人直接闯进陈家去烧杀抢掠了……只是如今陈家被抢了生意、被劫了药材,损失惨重之下,怕是要狗急跳墙……陈家那几位老祖宗,可不是什么肯吃亏的主。”
何况陈家人也不是傻子,就算起初不知打劫药材是何人所为,但生意被抢一事却是明明白白的,稍一联想,很难猜不到父亲身上去。
“猜到便猜到了。”姬无盐倒是不在乎,霸气地理直气壮,“还能抢回去不成?真当祖父这些年是在潭州吃斋念佛呢?”
倒也是。
上官楚点点头,正欲附和,只突然皱了皱眉头,似有所感地看了眼手边这封信,心底却在纳闷,要论迂腐守旧,父亲远远不及祖父。虽说这些年祖父在潭州也并非吃斋念佛,却也已经差不多了,这抢人生意的事情他还能接受,这伪装成土匪去打劫……文人风骨还要不要了?偏父亲又是个大孝子,做这些事情之前一定会找祖父商量,祖父……真能同意?
“怎么了?”姬无盐见他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问着。
上官楚却是摇头,只随口胡诌了句,“没什么,突然想起上午一笔账目没对上……不碍事。”
他说得随意,姬无盐彼时也就是随口一问,此刻自然也是信了的。她对上官楚的生意从来不过问不插嘴,这会儿却又想起他脑袋上那几根白头发,多嘴抱怨着,“生意是做不完的,该休息还是休息,届时劳累过度,吃药的、受苦的还是你自己,可没人能替你。”
小姑娘一本正经苦口婆心的像个老妈子模样,眉眼间倒是有几分当家做主的味道了。上官楚拍拍她脑袋,起身掸了掸衣摆,才答应道,“成。听姬少主的,回头我安排点人手远远守着沈洛歆那宅子去,安排完了今日就好好休息,哪也不去,谁来找也不见,账簿也不看……就休息。”说罢,摆摆手朝外走去。
姬无盐支着下颌含笑目送。
上官楚走了没两步,却又转身看来,提醒道,“丫头……陈家若是狗急跳墙,跳的不一定是上官家的墙,兴许是古家的……届时,若婚期提前,你赶不回去,古厝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生米煮成了熟饭,当如何?”
虽然相信古厝那小子不可能被赶鸭子上架,但上官楚就是想听一听姬无盐的答案——他就是突然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一边问着,一边打量姬无盐,任何的表情变化都不愿意放过。
姬无盐倒是错愕,微微睁了眼看过去,大抵是阳光太盛迷了眼,她又眯了眯眼,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下,眼底半分笑意也无,语气温吞反问道,“狗急跳墙?生米煮成熟饭?这饭都熟了,这事儿便是古厝的家事了……我总不好过多置喙。”
此话很是通情达理,却不是她姬无盐的风格,更不是她上官宁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