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入睡前还好好的……”这是张德贤说的,因着着急,声音都哽咽颤抖,“心情也好,还多吃了两口饭……往日里嫌弃的清水煮菜都多吃了好几口……”
“前儿个过来号脉的时候还一切如常。”这是太医们说的话,声音明显比张德贤平稳许多,“今次却突然这般……昨日陛下吃的菜统统都要查一遍,还有昨日伺候的太监宫女,膳房当值的厨子,都得查!”
“是是,都得查!”陈太医也在其中附和着,瞧见宁修远,又加了句,“宁大人以为如何?”
宁修远低眉轻蹙,颔首称是,“的确如此……兹事体大,马虎不得。既然之前号过脉一切正常,那问题定然是发生在昨日……偏生昨日本官也病了,没来陛下身边陪着,若是本官在,兴许能看出些端倪来……是本官的错。”
“宁大人这是哪里的话,人吃五谷杂粮,谁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陈太医淡声说道,“宁大人如何也不该为了这件事自责……说来,那昨日陪在陛下身边的是……?”
“是本王。”声音微凉,李奕维终于“姗姗来迟”,走到门口就听见这样的对方,脸色当即就冷了不少,背着手站在门槛之外,先是扫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视线最后落在陈太医身上,问道,“昨日本王几乎是一直都在陛下身边,陈太医的意思可是要将本王一起拘起来查一查?”
陈太医一揖到底,“微臣不敢。微臣的意思是,昨日殿下陪在陛下身边,可有发现什么古怪的事情、或者异样的人,如此查起来就能省力不少。”
李奕维脸色稍霁,但相比以往仍不算好看,半晌才道,“本王并未注意到什么古怪和异样,不过昨日父皇倒是提起一事。”
“何事?”
李奕维低了低眉眼,指尖微微摩挲着轻声说道,“父皇听了坊间传闻,说是姬家有起死回生的神丹妙药,想着过几日召姬无盐和陈崧一道进宫详细问问……”
张德贤抬头看去,表情愣怔。
李奕维冲着他拧了拧眉头,见对方明哲保身地低了头甚至稍稍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之后,才满意地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本王劝父皇,哪有什么起生回生的神丹妙药,就算这天下真有这样的神术,也该实在人才济济的太医院里才是。可父皇偏偏说什么都要见一见,本王今日还想寻诸位太医问问这陈崧到底可不可靠,谁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说完,他无奈摇头,“哎……父皇如今是何情况?”过来这许久,他才问起皇帝病情,也不知是当真不曾放在心上,还是过于担忧一下子给遗忘了。
李奕维这打的算盘宁修远算是明白了,只是皇帝突然病发的原因还没搞清楚,他便也只安安静静站在一旁静观其变,倒是陈太医偏头递了个眼神,宁修远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陈崧便也不说话了。
却有太医将这问题抛给了陈太医,“陈崧是陈家人,这些时日和陈太医往来甚密,这人到底可不可靠,陈太医应该最是清楚的。”
“是是,的确如此。我等未曾与陈崧有过往来,自是不清楚盛名之下到底如何,还是陈太医来说吧。”
都说同行相轻,太医院的确人才济济,拿出去哪个不曾被人称一声天赋极佳?私底下自是对陈崧这样的“江湖郎中”瞧不上的,一听皇帝心心念念都是陈崧的神丹妙药更是不屑,哪里还愿意搭理?
只是,也有上了年岁比较机灵又看得懂眼色的,没等陈太医开口,便捋着胡子笑呵呵开口,“这陈家天才……老朽倒是也有所耳闻,陛下既提起了,不若郡王就做了这主,找他进宫来看看,也好探探虚实不是()
,若当真有法子治好陛下岂不是大功一件?”
说完,弥勒佛一般地笑着,心道找人进宫来探探虚实,一来就算陛下当真治不好,也有人能担了这罪责,二来,又能顺了郡王心意,何乐不为?这些个年轻人啊,还是太年轻,只知维护自己声名不被践踏。
李奕维满意地点头,转首吩咐张德贤,“麻烦张总管安排一下姬姑娘和陈神医进宫的相关事宜吧。”
张德贤低着眉眼还在犹豫,毕竟他是清楚陛下还未曾同意陈崧进宫的,甚至昨天还因为这件事这对父子稍有嫌隙……这个时候若是将人安排进来,出了岔子如何是好?若是陛下醒来,自己这边又当如何交代?
手中拂尘换了个方向,正好扫过自己身侧宁修远,他低声应是,却又磨磨唧唧等着……
宁修远垂眸看了眼被拂尘扫过的胳膊,终于出声说道,“殿下,下官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那就最好不要讲。李奕维扯了扯嘴角,但到底是维持着亲善随和的模样,“宁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那下官就说了……下官以为,如今最紧要的事情不是找些闲杂人等来宫中增加咱们调查真相的难度,如今最紧要的……还是找到陛下突然病发的缘由,若当真是宵小作恶,还是要早些找出来才是。否则,就算有再多的神丹妙药,也是无济于事的。诸位以为如何?”
说完,目色微微扫过众太医,最后看向张德贤。
张德贤连连颔首,“是了……是了,若当真有那些个为非作歹的蛰伏在这宫里,老奴、老奴便是夜不能寐啊!陛下安危最是紧要,殿下,还是要先查真相。”
众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有些搞不明白……不是说宁白两家素来交好?不是说姬无盐是他宁三爷未过门的妻子?如今这飞黄腾达的机会都送到姬家面前去了,这宁三爷何故还给推开了?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