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势力早已按捺不住,人人都想沾点从龙之功,只若是晚了,莫说从龙之功了,便是残羹冷炙只怕都吃不上一口。
只风云变幻间,形势急转而下,东宫被囚禁,君王被禁足,卞家虽树大根深却也难免人人自危,白家……白家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兴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禁足打了个措手不及,被人问及到底是何情况,白尚书也是一脸懵,只道不知。
一时间,城中眼线、暗探,倾巢而出,只为探听昨日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据说彼时在场的太医们成了众矢之的,偏待得朝臣知晓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些太医除了留在陛下身边的,其余全部称病不出,闭门谢客。
午时未至,宫中再次传出消息。
陈家人进宫了。
陈家进宫的只有一人,是个少年,听说是送了张方子去宫里,宁三爷陪着去的——陈家之前和东宫走得极近,江南来的,虽是医学世家,只到底底蕴尚浅,城中官员多是瞧不上的,也就是点点头的交情。谁知这陈一诺倒是个能人,借着姬无盐攀上了宁修远。
不过一个时辰,消息再次传出,据说陛下用了陈一诺开的药,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能下地走路了!
要知道,陛下已经很久没有着地了,莫说自己走两步了,就是每日里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若非如此,那些奏折也不会尽数交给宁修远和李奕维。如今这消息一经传出,众臣哗然!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揣测陛下的病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又过没多久,张德贤和一众小太监捧着圣旨去了长公主府,从长公主府出来,又去了驿馆。长公主府的消息不好打听,驿馆里却是没有秘密的——尤陈两家由陛下亲自赐下的婚事,又被陛下亲自解除。陛下为什么会在能够下地的第一时间就着急忙慌地解除一桩赐婚?
正当所有人以为是陈一诺在宫中得罪了陛下从而连累了陈家时,络绎不绝的赏赐却又一箱一箱地抬进了驿馆。
又“罚”又赏的,是何道理?
旁人不懂,陈老家主却是看得明明白白,咬着牙接了旨谢了恩,打赏了张德贤送走了众人之后,看着几乎摆满了大半个院子的赏赐,脸色都黑了,问身边陈家人,“陈一诺人呢?”
那人还未回话,一旁同样脸色铁青的陈家辉冷笑着吧唧了声嘴巴,才道,“他?兴许如今人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了,您要是不说,指不定他以为自己姓姬呢!这一日日的,不是跟姬无盐在一起就是跟那陈崧在一块儿,如今还带坏了陈淇……”
话音未落,老家主突然发难,转身就是狠狠一巴掌将陈家辉扇倒在地。老家主居高临下,看着捂着脸颊瞠目结舌看着自己的孙子,破口大骂,“能攀上姬无盐那也是人家本事!出来前我同你说什么了?让你不要意气用事不要意气用事!但凡你没将姬无盐得罪狠咯,如今至于眼巴巴看着他陈一诺风光?你以为这赐婚是怎么没的?”
午后的阳光,很是晃眼,陈家辉坐在地上看着俯视看来的老爷子,对方的脸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他捂着脸,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痛,脑子也嗡嗡的没法思考,只能下意识地顺着老爷子问道,“怎么没的?”
表情呆滞,眼神也木讷,看起来像个傻子。
老家主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蓦地,一脚踹了过去,到底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孙子,刚才那一巴掌是真的气急攻心,这会儿却是收敛了许多,看似凶悍,实际上却没用力。踹完了倒是自己叉着腰喘气,看着傻不愣登一手捂着脸颊一手摸着小腿的陈家辉,冷笑,“怎么没的?被你口中只知道攀附姬家的小子弄没的!皇帝只是下了个地,又没大好更没痊愈,怎么就凭白给了这么多赏赐?还不是用()
你那婚事换的!”
边上陈家人倒是反应过来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家主,“不能吧……一诺不是这样的人,兴许有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老家主扯着嘴冷笑,下巴朝着赏赐的方向努了努嘴,“就那些,不是真金白银就是医书古籍,皇帝能这么大方?说白了,这桩婚事发展到现在,皇室那边也是骑虎难下,他下的旨,若是平白无故取消,所谓君无戏言,面子上过不去,何况往后若是还要咱们陈家看个病的,显然是开不了这个口了。如今由陈一诺开这个口,自是皆大欢喜,只是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下表达一下他对取消婚约的惋惜……喏,就是这些赏赐。”
“这……”陈家人还想着安慰辩解,却发现什么也辩解不了。毕竟,这么多的赏赐,的确有些反常。
陈家辉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当下一蹦三尺高,指着那些赏赐的指尖都哆嗦,“所以、所以是陈一诺这小子害我?!他用我的婚约换了这些玩意儿?他凭什么取消我的婚约?!我看他就是眼红!”
嗓门很大,声音聒噪,吵得老家主一个头两个大,没好气地回头呵斥他,“你闭嘴!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怪谁?”
“毕竟这些也只是猜测……”陈家人还欲替陈一诺说几句好话,“要不,您等他回来问问他……兴许事情并不是这样。”
老家主背着手站在屋檐底下,盯着那堆御赐之物看了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我也希望不是啊……若这当真只是一诺自己的想法便也罢了。怕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这是姬无盐授意。只是这些话到了嘴边,看到傻子一样的陈家辉,陈家主到底是又咽了回去,半晌,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等等看吧,若当真是一诺提出的,想必随后这些消息就会"不经意"地传出来……”说罢,他又扫了眼陈家辉,叹了口气,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