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2日晚上八点,眼前的倒计时还剩下一个小时。
齐斯早早穿好衣服,口袋里塞了各种瑞士军刀之类的小工具,怀里抱了一把新买的电锯,右手还握着一把枪。
这枪,自然是刘阿九留下的。
人死为大,他寥寥无几的财物自然由为他准备后事的齐斯代为保管。
考虑到第一次副本,自己就“非法”把特制手环带了进去,齐斯认为存在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个手环本身有问题,一种是他自己有问题。
前一种可能,他已经拜托“朋友”去查了;至于后一种可能……他很想试试能不能把别的东西也带进副本。
有道是“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虽然物理攻击不一定能对诡异起作用,但杀不了诡异,还杀不了队友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齐斯被一种介于紧张和兴奋之间的情绪缠络,就像急于吃蛋糕却被告知要先许愿的孩童。
烦躁如影随形,并不利于思考,他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用冷峻的文字将心绪一寸寸抚平。
倒计时清零时,他正看到一段对人类进食的描写:
“食堂一散伙,家家没吃的,抢着剥榆树皮。我娘身体弱没剥上。榆树皮切成碎疙瘩,炒干,再磨成面,煮汤。那汤好喝得很;粘乎乎的,放凉了吸着喝,一碗汤一口就喝下去了。你说怪不怪,我奶奶都昏迷了,说胡话了,可是大嫂子把榆树皮馍馍往奶奶嘴里一放,奶奶就不胡喊了,啃着吃开了……”【注】
【倒计时已结束,即将进入下一个副本】
沉浸式阅读被一声刺耳的提示音打断。
场景天旋地转,眼前的色彩如流沙般散落,归于一片如宇宙产生之初般的黢黑,又在某一個时刻,微光乍现。
齐斯发现自己正立于一面等身镜前,镜面上的人像一闪而过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行银白色的文字。
【您尚未成为正式玩家,无选定副本权限】
【副本为随机生成,不占用现实时间】
文字停搁了十五秒便散去了,只剩一个黑色涡旋在镜子中央缓缓转动。
齐斯盯着那涡旋看了一会儿,心境也逐渐归于平和,不待游戏催促,便抬脚踏了进去。
在他整个人走入镜中的那一刻,光线尽数消失,身遭一片黑暗。
【正在随机生成副本……】
【副本载入中……载入已完成】
……
晃动,使人头晕目眩的晃动。
颠簸,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响动,好像要连同人的骨架子一起震碎。
空气中弥漫着老化的皮革的气息,和浓厚的烟味、汽油味混杂成一团。
齐斯的意识一瞬间迷蒙起来,一种失血过多后常见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好像刚从浑浑噩噩的睡梦中脱离。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一辆中型客车上,身上没有电锯,也没有那些他特意准备的小工具,只有戴在右手的特制手环,挂在脖子上的【玫瑰心脏】和放在左侧口袋里的【命运怀表】。
看来不是他有问题,而是特制手环有问题。
齐斯眼皮微跳,生出一种巨大的麻烦正在暗流中涌动的预感。
他轻吐一口气,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放在一边,转而观察四周。
客车加上驾驶座,一共有十二个座位。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刚好可以透过污渍斑驳的窗看到两旁枯槁的麦田和尘土飞扬的天。
典型的乡村田园景致随着客车的飞驰一路后退,看久了只觉得千篇一律。
车里除了驾驶座外,皆坐满了人,男男女女垂着昏昏欲睡的头颅,这会儿正陆续醒转。有人的脸色还算平静,有人却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抖成了筛子。
一声尖叫在狭小的车厢里响起,来自坐在齐斯前座的女孩。
女孩二十不到的样子,留波波头,娃娃脸上长满雀斑,穿着长款羽绒服,显得身材偏矮,一副学生相。
她颤抖着,怯怯地打量周围的人,用轻如蚊蚋的声音发问:“这是哪儿?你……你们是谁?”
“大妹子,你能坐在这儿,应该也是捡到了张黑色的卡吧?”出声的人坐在齐斯旁边,一个穿毛线大衣的胖子,二十出头,由于横着长,看起来甚是壮硕。
他操东北口音,看上去颇为热心:“我捡到的那张卡说了,这是诡异游戏,通关了就能实现愿望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