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光这样还不够,齐斯向来是个不安于现状、有十足的野心的人。在承担同样风险的情况下,他乐于去追逐更大的利益。
他想要控制鬼怪为他所用,而钟楼的线索恰恰告诉他,尤娜有控制鬼怪的方法。
于是,齐斯穿过迷雾遍布的岛屿,在海岸边的沙滩驻足。
没有夜晚的天空一片橙黄,着蓝裙的女人斜倚着洁白的雕像,凝望面前大海上的粼粼波光,安静而优美得像一幅油画。
齐斯走过去,将海神像递还给尤娜,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向海神许下了某个愿望,并以旁人的生命作为代价。现在你还困守这座岛屿,想必尚未交付完毕代价的数额。”
“我不想管你的愿望是什么,也无意谴责你的行为,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和我的同伴已经知道该如何离开这座岛屿了,而其他人尚未知晓。”
尤娜转过身注视齐斯,不声不响,似乎和雕像融为一体。
齐斯看着她,笑得恶意满满:“如果我公布解法,你将再收割不到一条生命,但这对我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好处;而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可以通过布局和诱导,让大部分人都葬身海洋。”
他顿了顿,换上了邪神诱骗信徒的语气:“所以,做个短期的交易吧。我用海神像换取部分你对鬼怪的控制权,怎么样?”
……
被鬼怪们按在祭坛上的那一刻,安吉拉整个人都是凌乱的。
她先是翻找被汉斯杀死的人的尸首,收集了大量金钱,再在晚上冒险做了验证,确定鬼怪无法杀死她,这才敢于诓骗齐斯来祭坛……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对了,你不是想知道我堂姐怎么样了吗?”齐斯垂下眼看着地上的安吉拉,唇角带笑,“她死了,死得挺惨的。”
那笑容分明极淡,却充斥着嗜血的意味,安吉拉一瞬间想到了传说中的魔鬼。
这一刻,她真真切切意识到,死亡离她如此之近。
安吉拉心念急转,装作吓破了胆的样子,语无伦次地喊了出来:“我所有钱都给你!我还有积分,可以转让道具给你……只要你别杀我!”
齐斯不语,神情若有所思,似是在权衡她的提议的价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安吉拉几乎绝望时,齐斯轻声吐出两个字:“好啊。”
“你答应我,出去后不透露和我有关的任何信息,我就让那些鬼怪留你一命。”
安吉拉松了口气,面上却做出楚楚可怜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颔首表示同意:“我知道错了……等我离开副本,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虚空中血雾蒸腾,凝结成鲜红的纸页,金色的藤蔓作为规则的具象若隐若现,羽毛笔在纸页上写下烫金色的文字,赫然是契约的条款。
安吉拉看到系统界面上浮现出鲜红的提示文字,伴随着冰冷的电子音幽幽念诵:
【灵魂契约已签订,此契约由世界规则担保,任何存在不得违抗】
她心中惊愕:这得是什么层次的技能,竟然能直接作用到系统界面上,甚至触及至高无上的规则?
不过,有规则作为约束,她应该是安全了。毕竟“规则不可忤逆”,不是么?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到齐斯无声地从手环里抽出刀片,划向她的颈侧,动作坚决得不像是无端的恐吓。
她终于无法维持镇定,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恐惧:“你要干什么?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违反规则的话你会死的!”
在安吉拉惊怒的目光中,齐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目露怜悯之色:“你忘了吗?你身上有充足的金钱,鬼怪是杀不了你的啊。”
“能杀死你的只有玩家——我只说鬼怪不杀你,没说我不杀你啊。”
血花在白皙的脖颈上绽放,剧烈的疼痛和迅速流失的体温昭示死亡的降临。
安吉拉趴伏在祭坛上,双目无神地看着自己的血液洇湿洁白的砖块,如蜿蜒的溪流般顺着石台的花纹渗入边角,化作血色的根须。
钟楼的轰鸣在此刻振响,没有任何旋律地荡漾着飘远,远远近近,层层叠叠,恰似教堂做弥撒前骤然响起的乐歌。
齐斯垂眼看着地上的尸体,笑着补充:“对了,‘学者’同学,我的身份是‘商人’。”
他弯腰从安吉拉的口袋里摸出纸钞,一共一千八百,加上他身上的九百,总共两千七,也就是两条命。
他随手丢了十张纸钞在祭坛上,看着那些纸页消失在空气中,才默默将剩下的纸钞收进口袋。
关于纸钞的作用,提示一直都很明确。
规则第一条,【请确保身上始终携带一定数量的可使用的金钱】,已经暗示了纸钞和玩家的性命息息相关。
后续尤娜对玩家说过一句话:“健康、人格、良心、生命……任何你们认知中可以用来换取金钱的事物,都可以作为代价。”
也就是说,生命和金钱是可以互相兑换的。
而“你们拿到的金钱符合你们自身的价值”,则是说明了每个身份所对应的买命钱的数额。
玩家会死于鬼怪之手,不过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初始金额在付了房钱后,不再足够买他们的命了。
“又是文字游戏啊。”齐斯豁然开朗,笑容明朗了几分,“只要确保身上的钱不被消耗,哪怕不入住旅馆也不会出事。但规则偏偏预设了‘在旅馆的房间里入睡是安全的’这一前提,让玩家误以为那是唯一保证安全的方案。”
真话也能骗人,残缺的真话有时比假话更加可怕,诡异游戏无疑很好地拿捏了玩家的心理。
齐斯不是神,再精细的逻辑推演也会有错漏之处,再缜密的思维也会在不经意间陷入盲区,他能做的只有时刻保持谦卑,随时根据局势的变化调整自己的判断。
此刻,他将这一经验存入记忆,以便日后咂摸回味,吸取教训。
随后,他弯下腰,用刀片切下安吉拉右手的尾指,蹲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待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根手指似乎只是普通的手指,没有呈现木质结构,也没有析出黑色的指环。
齐斯伸出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自己的下巴,双目逐渐眯成狭长一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