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的焰火发疯似的跳跃,金色的余波触到天花板后灼黑了一小片墙面,熊熊的热量将铁质的书架烧得通红,发出令人牙酸的劈里啪啦的怪声。
短短几秒间,一书柜的书皆被焚毁。
山川信弘呆呆地看着眼前由书籍燃起的篝火,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啊?”
没有人出言为他解惑。
刚烧毁了一柜子“人类进步阶梯”的罪魁祸首心情不错,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观赏火焰燃烧的进程。
纸张可以算是不错的燃料,更别说数量十分充足,燃起的火焰将整个房间照得透亮,可见度甚至短暂地胜过了白天。
铁柜中很快连一个带字的纸片都不剩了,只有残余的火星在灰烬上不甘心地蠕动,扬起丝带般绵长的白烟。
齐斯远远地看了一眼,确定没烧出有用的线索,迅速拿着打火机走向下一个书柜,随便抓起一本书,就要伸出魔爪。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山川信弘终于回过神来,舌头打结,“还……还有,你到底是谁?”
“简单介绍一下,我叫齐文,自由玩家,通关过十个副本。在这个副本里,我的编号是50。”齐斯正色说着,用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书,如法炮制地扔回书柜。
烈焰又一次冲天而起,将整间档案室照得明亮如昼。
齐斯侧身背对大火,看向山川信弘的目光平静得近乎于冷漠:“这个房间的信息太杂乱太繁琐了,提前烧掉一些,可以有效减少任务量,不是么?”
“啊?”山川信弘张目结舌地瞪着齐斯,只觉得槽多无口。
这可都是线索啊,就为了方便,说烧就烧了?
然后就听齐斯用一成不变的语气接下去说道:“最关键最核心的线索是无法被毁掉的,因为哪怕触发保底死亡人数机制,也需要以符合逻辑的方式通关。所以能被毁掉的,一定不算重要。”
“这么多的书籍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看完,副本也不会将线索的得出建立在阅读大量文献这种重复无效劳动上,所以我倾向于认为,这些书的存在都是障眼法。只有将芜杂的表象除尽,才能看到更内核的真相。”
齐斯的目光锐利冷冽,为他整个人都蒙上一层高智商精英的色彩。
山川信弘在几秒间脑补出了一个擅长推理的怪咖大佬的形象,越想越觉得齐斯说得有道理。
他刚松了口气,却听齐斯又道:“我请你进来是想借你的打火机,等烧完这些书后,你如果对我的行为有任何意见,可以出门左拐,进入办公室和那些蠢货一起浑水摸鱼。至少他们不会做出超出你的理解范围的决策。”
齐斯说话间动作不停,手脚麻利地抽取一本本幸运书籍充当火引子,依次将房间中的书柜点燃。
烈火的映照下,他的话语冷得像冰,语气生硬得不容置疑。
山川信弘愣了愣,起初以为这是逐客令,但在咂摸两秒后,又觉得不太像。
有意见可以离开,反过来说,只要不提意见,就可以留下。
山川信弘想了想,觉得还是留下来比较好。
已经确定档案室里没有危险,还有个看着不弱的大佬坐镇;而隔壁的办公室看着挺吓人的,天知道里面有没有鬼,傻子都知道该选哪里。
当下,他冲齐斯鞠了个躬:“在下山川信弘,请多关照!”
齐斯唬住了工具人,回过头看,最后一个书柜也被烧得干干净净了。
他抬手看了眼命运怀表,从点燃第一个书柜到现在,只过去了五十六秒。
他随意地将打火机丢回山川信弘怀里,优哉游哉地往门边退去。
山川信弘接过打火机,不明所以地看向已经站到门口的齐斯。
下一秒,他就感到后脑勺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好像有一把刀当头劈下,硬生生将他的脑壳撬开。
他瞪大了眼睛,目光中交织着茫然和惊恐。艳红的血液顺脸颊流下,勾勒出京剧脸谱般的秾丽色块,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却无能为力,只能在失去生命后向前砸到地上,溅起飞扬的尘埃、脑浆和鲜血。
油漆般粘稠的汁液在伤口处糊成一团,直到最后一刻,他依旧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
齐斯静静地端详着凭空失去半个脑袋的尸体,看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咧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俯下身掀起尸体胸前的一片布料,在红枫叶状的校徽下看到了“36”的编号。
他微微挑眉,动作却不停,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先前在书架间摸到的纸页,就着余烬中的火星点燃。
直到纸页与黑色的残片融为一体,再看不出字迹,他才满意地从登山包里摸出手帕,擦了擦指尖。
被烧掉的那张纸上,赫然写道:
【1869年4月7日,学校一楼的档案室被点燃,课本以及众多书籍皆被焚毁。经调查,系原住民儿童对课程内容不满,遂在夜间进入档案室,纵火烧毁书籍。】
【经过单独分开审讯,依然无法判断纵火者是谁。但在离现场不远处发现了一盒用剩下的火柴,经调查,这盒火柴属于36号。】
【36号坚称他对纵火一事并不知情,他的火柴在三日前失窃,应当是被同伴偷取,用以栽赃嫁祸。老师一致认为他说的是真话,主张继续寻找真正的纵火犯,实在无果便不了了之。】
【但托尔森先生觉得,顽劣的原住民必须为此事付出代价。既然不知道纵火者是谁,处决纵火工具的所有者也是一样的。真相并不重要,只需要让那些原住民感到恐惧就够了。】
满档案室的灰烬中,有一个通体银白的铁盒子鲜明异常。
齐斯走过去,将铁盒子上的锁用细铁丝撬开,看到了整整齐齐摞在里面的文字档案。
最醒目的一行俨然是——
“他们都患上了失眠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