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出乎段西峰的意料,他扬了扬眉,不解地看向赵书僧,这才发现他的笑容中包含了一丝凄凉,赵书僧缓缓道:“我那时万念俱灰,只想弃刀保人,内子高喊数声让我尽快逃离,我又怎么狠得下心肠离去,内子见我无动于衷,情急之下竟然向董心五所持的刀锋撞去!”
赵书僧双拳紧攥,眼眶中泪水打转,虽然已是陈年旧事,但那晚的细节仍历历在目:“她知道若是自己活着我决计不会离她而去,这个傻女人为了救我甘愿将性命搭上,那一下撞击不偏不倚正扎在她的心窝处,我见她身子软倒,只觉得五雷轰顶,她用尽最后的气力高呼:快跑!”
“那时我已别无选择,只有咬着牙拼命突围,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才从鹰爪子的包围圈中逃了出来。”
赵书僧缓缓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憋回:“后来我才知道当晚董心五分派多路人马直扑各香主的住所,意欲将白龙会的人马一网打尽。那时银环还小,同龄人中与燕子玩得最好,那日恰巧去曹老哥家中找燕子玩耍,玩得晚了便留宿在老哥哥家中,到了晚上鹰爪子摸了进来,曹老哥为人谨慎,早在家中预埋暗道,才躲过此劫,这个天大人情教我记了好长时日,直到你升任二龙头才了。”
段西峰上位时,白龙会中对这个年轻人不满的大有人在,赵书僧力排众议,一语定乾坤,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是在还老丈人的人情。
赵书僧眼中杀气腾腾:“那一晚白龙会半数香主被捕,险些被拔了山门。内子从未作过孽,却尸横街头,这一切皆是拜董心五所赐,没想到今日又将银环那孩子捕了去,那可是我唯一的骨肉,”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让赵书僧的怒火愈发炙热:“西峰,你是曹老哥的乘龙快婿,我一向视你为自己的孩子,咱们爷俩不说那虚的,此番行动只许成功可不许失败,你可听清了?!”
段西峰见赵书僧面目因仇恨而变得狰狞可怖,心中一凛,忙拱手应道:“定不辱使命!”
曹家离白庄不远,燕子挺着大肚子端着一只海碗走到院中,因为怀孕的关系她的动作笨拙而迟缓,曹湛小跑着跟在她身后,拉过椅子伺候她小心翼翼地坐了,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嘟囔道:“咱俩到底谁伺候谁?”
燕子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只是因为孕期中显得有些臃肿,她边往嘴中扒着饭,边斜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平素你那床单被褥都是我洗,头疼脑热都是我没日没夜地伺候,现在非常时期让你搭把手,你倒不乐意了?”
她又往嘴中扒了一口饭:“你那老胳膊老腿的,煮个粥便直喊腰疼,我这腹中怀的可是你的外孙,伺候他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曹湛被她一连串的反驳怼得龇牙咧嘴,知道自家姑娘脾气火爆,不敢再接茬。段西峰推门走了进来,皱眉道:“外面天凉,怎么跑出来了?”
燕子笑吟吟地看着丈夫走到近前,撒娇道:“今日阳光明媚,感觉并不如何冷,屋内憋闷,院中也能透透气。”
段西峰果断道:“那也不成,冻坏了身子可就不得了了。”
燕子扁嘴道:“可人家在屋中待得烦闷嘛。”
曹湛看着两幅面孔的闺女,咧了咧嘴,年迈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段西峰走入屋中取了件厚坎肩,服侍燕子套在身上,燕子享受着爱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神情。
曹湛道:“小峰,今日大龙头说了什么?”
段西峰道:“银环被官府抓了去,若是放任不管只怕要人头落地,不止是他,被抓的弟兄恐怕都会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