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黎阳县尉一职,田钧却很是心动。
如果能应下这个武职,不仅能掌管黎阳一县的治安和武备,田钧还可以招募贼曹和游缴,乘机发展私兵。
可问题就在于黎阳如今残破不堪,百姓大多被迁走。田钧生怕到任之后,连更卒和役使都难以招募,更别说应对如今的局势。
如果审配愿意提供一支部曲,或许事态能有改观。
田钧遂试探道:“审公,倒不是我不愿领职,实在是此事太过凶险。黎阳作为前哨阵地,时刻被曹军虎视眈眈。如今又无兵无将,我即便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审配似乎早就想到田钧会这么说,反问道:“黎阳,是河北咽喉要地,县尉一职不可谓不重要。若不是县尉不久前被曹军射杀,哪里会有缺额?
若不是我念在你颇知军略,哪里轮得上你?”
田钧如遭雷劈,杵在原地。
审配果然没安好心,他明明在坑我,为何说得我像是占了便宜一样?
前县尉刚刚被射杀,就拉我去填坑,这是人说的话?
现今袁绍大军还未集结,在黎阳没有部队驻防。而曹军为了破坏袁军的交通要道,隔三差五就会到黎阳打秋风。
因此,黎阳目前是两军的缓冲地带。在袁绍大军开赴之前,危在旦夕。
田钧不禁面露难色。
“你刚才所说,也不无道理。如今黎阳的状况,让你单枪匹马赴任,的确是为难你了。”
审配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神情,凑近说道:“也罢,某就替你指一条明路。城外坞堡中,你父亲豢养了半支部曲。至于如何将部曲赚到手里,全看你的本事。”
田丰在坞堡中豢养部曲一事,审配是如何知道的?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一个猛浪,险些将田钧掀翻在地。更让他的思维停顿,脑海一片空白。
这半支部曲的来历,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而田钧作为知情者之一,自然清楚内中的曲折,更明白田丰将它看得有多重。
想要拿到这支部曲,其难度无异于登天。
更何况,田钧只是一介养子。
“此事就此说定,我会报呈主公。”
审配态度坚决,言语中已没有商量的余地:“这黎阳县尉一职,非田公子莫属。”
田钧拽紧拳心,不甘地抬起双眸正视审配。在审配精明的目光中,只看见一只被提着线的木偶。
这一刻,田钧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落叶一般,没有左右命运的权利,只能由风摆弄。他的一切挣扎,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多谢审治中替我挑选的绝佳坟地。”
田钧一拜到底。
审配身体猛然一颤,生生扯断了好几根胡须。
而后伸出双手将田钧扶起,叹一口气,淡淡说道:“我会在黎阳设下圈套,等候朱灵来投。你到黎阳之后,只需据守城池,一切便宜行事。”
据守城池?
去岁八月,曹操便已拔下黎阳,更将大将于禁留屯在黄河北岸。
于禁虽然没有占领黎阳,却时时派兵劫掠。之后这黎阳县尉或降或死,不知已换了几个?
“审公难道就不担心我降曹吗?”
田钧眯起眼角,甩出一句冷冰冰的话语,故意将降曹两个字咬的极重。
审配从这毫无温度的言语中,仿佛捕捉到了此生最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放声大笑,然后附在田钧耳畔,轻声说道:“我若是你,藏头缩尾的被主公禁足了九年,就绝不会降曹!”
降曹,果然就像天衣无缝的泡沫,被审配轻轻戳破。
纵然田钧有千言万语,但是精心编织的心事一旦被看穿,只能剩下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