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驾府监视的少吏已经撤离。
田钧回到府门前,远远瞧见许据倚在石柱旁边,握着刀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地面,发出哒哒的声响。
许据眉头紧锁,脸上布满愁容,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心中的忧虑一般。
“子占兄,此地尚嫩,下不得刀。”
许据顺着声响抬眸看去,见是田钧在打趣。
他当即挤出笑脸,快步上前,应声说道:“此地已经出头,恨刀锋不老!”
走到田钧身旁时,许据又拱手见礼,说道:“听闻势先已被举荐为黎阳县尉一职,真是可喜可贺。”
田钧作揖回礼后,指着许据的愁容,对耿平笑道:“看看,子占兄嘴上说着可喜可贺,可这脸上嘛,可没瞧见丝毫的喜色。
我看他分明是担心我会死在黎阳,日后再无人请他吃酒了?”
说罢,田钧这才向许据介绍起族兄耿平。
与耿平见礼后,许据听闻他乃是已故主簿耿苞的公子,神色愈发恭谦。
“势先说的在理,你能被州府录用,我自然心中畅快。偏偏那黎阳县,已经是虎穴狼巢,只怕——”
许据心中不无担忧,他委婉指出黎阳的险境,长叹一声,怅然说道:“势先,我已经决定致仕回乡。”
致仕,这是为何?
许据才二十余岁,正是奋发有为的年纪,为何好端端生出致仕的想法?
“我在邺城数年,光阴虚度,所幸能与势先结识。”
“如今势先脱困,如同龙入大海。我在邺城再无牵挂,可以放心归去矣。”
许据言辞恳切,虽然句句不离田钧,却又句句透露出对自己前景的失望。
“何必失意?袁绍不识贤能,自然有人识得。”
耿平唾骂一句,劝说道:“依我看,势先到黎阳之后,一定会大展拳脚。子占兄不如——”
“兄长不可胡言乱语。”
不等耿平说完,田钧急忙使了一个眼色,制止道:“子占是高士,岂能明珠暗投,与我们到虎口去拔牙。”
田钧心知如果能够招募许据,以他的才能,自然会使自己如虎添翼。
可是田钧开不了口,一来是许据家中还有贤妻孺子需要照顾,二来则是黎阳危机四伏,何必再拉许据下水。
“今日是势先的喜事,怎么净说这些丧气话?”
“某已在分界楼订下酒食,今日做东,替势先庆贺一番。”
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许据便将话风一转,轻轻掩饰过去。
“的确该庆贺,不过不是你做东。”
田钧径直入府,边走边说:“分界楼中,现有一位豪杰留宿。我已经让书佐赵君代为引见,你二人不如同去吃酒。”
豪杰?
许据与耿平面面相觑,心中不由都好奇起来:如今这邺城,哪里还有豪杰?
半响,见田钧从府中快步走来,手中还捧着厚厚的一卷锦缎。
耿平忍不住脱口而出:“蜀锦!”
有汉一朝,蜀锦之名远近无双,可谓闻名天下。以至于盛产蜀锦的巴蜀一地,都被赋予“丝绵布帛之饶,衣覆天下”的美誉。
田钧手里这一丈蜀锦,其绣品之精巧,色泽之艳丽,足可以称得上巧夺天工。如果说以软缎和彩丝为主的原料,只是针尖上的华章,那么精湛而又考究的手绣,便是锦娘们的温婉。
“这是上好的蜀锦,势先你从何得来?”
耿家还没有落魄时,也曾购置为数不多的蜀锦,因此耿平认得此物,他惊叹道:“一匹蜀锦,以如今的市价,已经不下两万。你手中这一丈,至少值五千钱?”
五千钱?许据被惊得里焦外嫩!
区区一丈布,竟抵得上他一年的俸额,难怪田钧有例钱给他!原来这种贵重的物品,田钧随随便便就能扯出一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