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眸子转了转,突然质问道:“你说见过书信,却说不出书信在何处,让我等如何相信?”
耿并心中好笑,因为这个问题不仅被田钧猜中,甚至还在信中教了他如何回答:“或许二君听说过田钧在邺城被人刺杀一事,也好奇他为何能活下命来。
此事别人不知,我却知道。因为在刺杀之前,已经有人向田钧通风报信。”
什么?
难怪,难怪田钧能躲过逢纪的刺杀。
审荣被震惊的无以复加,终于知道为什么叔父审配的妙计不敢让州府的谋士们知道,只让他与夏昭暗中进行。原来这州府之中,真有人给田钧放信。
夏昭与审荣二人心中,顿时对耿并的怀疑减轻不少。
只不过对于耿并所说的投曹一事,夏昭与审荣嗤之以鼻。因为审配在计策中,再三交代过,田钧此人绝不会投曹。
夏昭本着一贯的谨慎,又唬耿并说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赚我二人。这就是田钧的高明之处,他故意打杀你,诱我二人出手救下。
然后借由你的口,告诉我二人他被迫降曹的无奈。
我看这说一千道一万,无非是田钧害怕去黎阳的半道上被于禁伏击,因此想骗我军以监督的名义,护送他安全抵达黎阳。”
这确实不失为一种可能。
至少在夏昭、审荣或者说审配这种认定田钧不会降曹的人眼中,田钧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顺利抵达黎阳。
因此利用诈降一事,骗夏昭率部沿途监视,相当于护送田钧抵达黎阳。
于禁他再是厉害,手中毕竟只有区区两营兵马,自然不敢贸然对夏昭的部曲出手。
怎料耿并对此话冷哼连连,嘲笑道:“我想诸公是不是眼瞎了,田钧若是只想安全抵达黎阳,为何不走荡阴?”
耿并的话虽然难听,却叫夏昭恍然大悟:没错,走荡阴一路平坦,除了沿卫河一段有些浅滩行军不便、需要多费两日路程以外,此路再无半点波折。
夏昭心中犯起难来:难道此子果然要去投于禁,那么审治中的计策又当如何奏效?
等等,田钧既然要去投于禁,为何会与耿并起冲突,致使耿并将这秘密都说了出来?
“耿并,你好大的胆子。若不是老夫心思清明,险些就被你这厮骗了!”
夏昭沉声喝问道:“我且问你,既然他要去投曹,岂不是如你所愿。你二人为何会在府牙前演这么一出戏,致使他想打杀你?”
不错,审荣这才发现,一切问题的关键,并不是田钧投曹,而是他为何要打杀耿并。
如果耿并能解释清楚这个问题,那么他之前所言,一定是真。如果耿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怕此事还真是田钧的计策。
“夏将军,有一事我想再说一次,我与田钧都是河北人,若不是被人所逼,绝不会生出降曹之意。至于你问我为何会被他打杀——”
“因为在此之前,我曾与他定下规划,若是此行遇到于禁伏击,我们便就地投降。如果能侥幸抵达黎阳,投曹一事就此作罢。”
“可是昨日,田钧突然说只凭手中这一部兵马,就算投曹也不受重用。因此他生出一计,想骗开荡阴防守,将它和黎阳一齐都送给曹军。”
“此事万分凶险,我如何也不同意,便与他起了争执。这个疯子担心我泄露此事,就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原来如此,这两兄弟倒是有趣,投降都能一言不合起冲突,以至于撕破脸皮喊打喊杀。
一个只想谨慎保命,安稳抵达黎阳。一个却临时起意,想捞足了战功再降曹。
如果真被田钧做成此事,只怕荡阴以南,连带朝歌、黎阳、顿丘、汲县、获嘉等地,尽数要被曹军占去。到那时袁曹双方的战线,一下子就从黄河沿岸深入到冀州腹地。
这个田钧还真是个疯子,夏昭不禁心里生出些许赞赏之情来:行军打仗,要的就是这股魄力。
夏昭不断捋须,脑海中越来越清晰。果然按照耿并的说法,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田钧、耿并在明知会被于禁伏击的情况下,想保下小命,只有两种选择,一种就是缴械投降,另一种就是疯狂一把,先捞足战功,再缴械投降。
很明显田钧这个疯子,想选择后者。
夏昭心中好笑,因为他清楚田钧的处境,可不止只有被于禁伏击这一种可能。那州府审治中的计策里,还有一招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其实,田钧或许还有第三种选择,那就是将计就计,将黎阳附近的袁、曹两军顺势一齐带走。
但是这个念头只在夏昭的脑海中出现一点苗头之后,就被他无情的忽视了:以田钧如今的兵力和处境,想做这个选择,无异于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