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钧率领解厄营,沿着黎阳的官道一路狂奔。
身后,紧贴着安阳的邓升部曲。
两支军马已大小十余战,邓升所部就像追赶猎物的狼群,每次将田钧包围之后,就贴上来咬上一口。
但是邓升总会在关键时刻放开口子,让田钧安然撤退。因此三日来两支部曲虽然反复交手,但是伤亡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邓升与审荣谨记夏昭的命令,虽然一路都在“撵着”田钧走,但是不敢下死手。其目的,就是为了逼田钧去投降曹军。
袁军诡异的行为,引得田钧发笑,心知夏昭已经中了连环之计。
此计,不仅让夏昭对耿并深信不疑,保住了耿并的性命。更诱使夏昭派出兵马追杀田钧,从而导致这支部曲被田钧牵着鼻子走。
因此解厄营占据主动,在官道上时而狂奔不止,时而驻地扎营,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有条不紊。
在田钧的授意之下,解厄营士卒们仿佛无视了袁军的骚扰,一路上只管好吃好睡,士气和军心维持的十分稳定。
反观邓升和审荣则不同,两人被田钧拖着在冀州平原里兜风,早已心浮气躁起来。身为捕蝉的黄雀,渐渐失去了猎人的沉稳。所部士卒军心涣散、士气低落,更是显而易见。
他们一路追来,时走时停毫无节奏,可谓是手忙脚乱。
有时营盘刚扎稳,前方就传来田钧离去的消息,不得不拔营追赶。有时才进入梦乡,斥候又报告田钧率部丢失了踪影,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几日下来,袁军处处被动,被戏耍的头皮发麻。
邓升和审荣心里那叫一个恨,终于被田钧的狡猾深深恶心到,哪里还有出城时的胜券在握,只求早日抵达黎阳。
甚至有几次两军相接时,他二人恨不得假戏真做,直接将田钧宰了。
昨日,田钧已经接触到李庙派出的斥候,并且收到消息:一切就绪,明日午时掘开卫河。
卫河(永济渠),因发源于春秋时卫国而得名,又称宿胥渎(白沟)。
它西起太行山,途经黎阳、内黄诸城,北上从大性山与荡阴中界流过,再往东汇入漳水。不仅贯通冀南诸多郡县,而且水灾频发。
如今已是二月底,正好是河池的凌汛期。由于冰凌阻塞河道,水位明显上涨,万排待发。此时只要给卫河中段开上一个口子,只怕整个冀南平原都会被大水漫灌。
田钧也终于知道,原来李庙出了邺城之后,就从官道消失。率部一路翻山越岭,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沿途关隘,将温园的部曲带到了内黄县高堤。
内黄,在荡阴以西,黎阳以北,是卫河的流经之地。此段不仅河水猛涨、河床较高,在西边更有一个因黄河改道而留下的巨大内陆河泽,名为黄沟(黄泽)。
至于高堤,正是阻拦黄沟与卫河的大坝。
一旦掘开高堤,黄沟之水就会倾入卫河。到那时,数以亿巨的洪水将会倾闸而出,变成滔天巨兽,将夹在漳水与黄河中间的整个冀州南部,尽数吞入腹中。
李庙的选择,可谓心狠手辣。但田钧心中清楚,随着袁曹战事的发展,黄河沿岸的百姓大都已经被迁移。在坚壁清野的政策之下,哪怕还有留守的黔首,基本也都聚集在城池里。
因此对于掘开高堤,田钧深以为然。
解厄营来到一处三叉路口。
往左去,是通往顿丘的官道。走此路可以绕过大性山,抵达黎阳,但会途经于禁率部驻扎的驻马川。
往右走,可以直通荡阴。可惜朱灵领着一营部曲守在出口,与驻马川隔河相望。
至于中间这条路,则是直通黎阳的官道。其中有一段窄道,就贴在大性山脚下。
窄道不仅狭长陡峭,更是万分险峻。它一侧是卫河,一侧是大性山崖壁。只要有一营弓箭手设伏在此,只怕鸟不得飞,人不得过。
田钧心中基本可以断定,于禁就在大性山上。
他瞧了一眼天色,李庙即将掘水。只怕不用两个时辰,洪水就会席卷到此。
在这段时间内田钧不仅要将袁军诱骗到大性山中,还要奔袭驻马川。否则无处驻扎,他也一样会被洪水带走。
遂下令扎下营寨,多立旗帜,放出斥候巡视,以欺骗邓升、审荣。
然后叫来田奇,让他分兵八百,假意走左边官道去顿丘,以迷惑曹军斥候。一旦听到大性山喊杀声之后,就径直去取驻马川。取下之后,务必在驻马川据守。
等田奇分兵走后,田钧让部曲擦去足印,防止被袁军看出。
邓升、审荣吊在田钧身后五里处,见他陡然扎下营寨,心中不明所以。两人爬上土山,向田钧的营寨眺望起来。
此寨立得毫无章法,四处都是旗帜。邓升点了点行军灶散发的烟火,没有瞧出任何问题。
“那是一处三岔道,前面就是大性山。”
邓升嘴角挂起冷笑,讽道:“想必是田钧小儿担心走官道遇伏,这才在原地扎起营来。”
“往左,是于禁驻扎的驻马川,他进不了黎阳。往右道路难行,不仅要渡过卫河,还会被朱灵堵住去处。”
审荣点头赞许,笑道:“他如今是上天无路,遁地无门。我倒要看看,他敢选哪条道。”
邓升闻言,满是刀疤的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