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沟倒灌,郡国水泽。”
李庙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眼下巍然屹立的高堤,口中喃喃自语。
高堤就像一条巨蛇,横亘在大河之中,圈锁住黄沟亿万波澜,抵挡下卫河淼淼冲击。
李庙阖闭双目,不敢再看一眼。他决绝地将高抬的右手向下撇来,朗声说道:“庙借此稽天之水,重洗冀州。速速截流。”
随着李庙的一声令下,原本停在卫河岸边的多艘小船,开始向对岸划去。精壮们一面将底部绑着巨石、顶部捆死圆木的渔网扔下河,一面将事先备好的土袋不断抛入河中加固。
随着渔网撒下之后,河流中的冰棱、浮木不断被拦住,渐渐开始堆积起来。河床,肉眼可见的逐渐升高。
陈团瞧在眼中,等所有人上坝之后,当即下令开掘。数百位精壮迅速地清理起脚下的夯土夯石,吊着闸门的绞盘也被慢慢转动起来。
高堤虽然厚实,但只是夯土制的堰堤,并不是铜墙铁壁。水闸被提起之后,由于夯土松动,开始慢慢涌现出口子来。士卒们见状,尽数往李庙所在的高坡飞奔而去。
堤坝前原本清晰可见的两尊趴蝮石像,慢慢被水面吞没。
盏茶功夫之后,原本朝卫河一侧不断落水的十个石龟,已经消失不见。
半刻钟后,随着天崩地裂的一声,高堤从中部闸门处直接溃出一个巨大的口子,漫天的黄沟之水化成咆哮的巨兽,带着地动山摇的威势,将整个堤身撞碎。
翻腾汹涌的洪水奔泻而出,原本被截流的卫河顿时暴涨,滔天之水瞬间将两岸吞食。然后一路裹挟而去,那肉眼可见的远方,一处一处被夷为平地。
一彪军马,沿着安阳到荡阴的官道狂飙,为首大将,正是夏安。他早已做好谋算,只等进了荡阴之后,就将于禁、田钧等人一网打尽,立不世之功。
不巧的是,曹军大将朱灵,也有这种打算。
他本在卫河一侧协防于禁,但在献上诈降之计后,因见审配迟迟没有动作,心中时时自危。在等来逢纪让于禁伏击田钧的书信后,更是每日惴惴不安。
朱灵担心被荡阴和安阳的兵马前后夹击,于是请驻守在延津以北的史涣率部逼近荡阴,他自己却领兵扎营,堵在了官道正中。
夏昭一路疾驰,得知朱灵的动向之后不寒而栗,生怕荡阴有失。好在斥候探明朱灵只有一营兵马,夏昭当即率部猛攻。双方互不相让,在官道之上大打出手。
大性山下,田钧领着解厄营亡命而逃,身后是追红了眼的邓升部曲。
窄道就在脚下,田钧壮起胆气,领着部曲呼啸而过。
他在赌,赌自己命不该绝,赌于禁一定会放他过去。
袁军挥舞着锋利的刚刀长矛,嘶喊着震耳欲聋的口号,接踵而至。窄道虽然凶险难行,但是在主将的厚赏之下,天堑也要变通途。他们前拥后挤,朝前奋勇,将狭长的道路塞得人满为患。
这本是最容易被伏的地段,杀红了眼的袁军早已忘记生死。当看见田钧率部安然通过之后,更加没有半点疑虑。
士卒们厚重的铠甲互相撞击,如潮水一般向前涌动。田钧醒目的大纛,是他们清晰的攻击方向和目标。邓升一马当先,将手中的长矛高高抡起,势要扎田钧一个透心凉。
见袁军尽数进入伏击,于禁的嘴角高高扬起。他将手中的劲弓挽成满月,轻声道一句“着”字。离弦的利箭如同一道闪电,劲直射向纵马狂奔的邓升。
这一箭没有射中邓升,却误射其坐骑脖颈。马儿吃痛,将邓升高高掀飞出去,然后重重砸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于禁跺足长叹,大骂一句可惜。
邓升挣扎数下,却怎么都站不起来。随后头一歪,狠狠贴在地面上,只怕五脏六腑俱碎。
死了?